“呜呃……走不动了,抱……”
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他。
谭柳背着一个孩子还打着伞,走得就不怎么快。小师弟软软地趴在他背上,比他想象中要轻一些。那孩子披着他的外衫,一手环着他的脖颈,一手宝贝地攥着那只草鸟,谭柳的余光就偶尔得见小鸟扇动的翅膀。
“师兄,这种小鸟我以前也有一个。”
“是我娘做的,被我掉湖里了,哭好久、好久噢……”
“师兄,我娘叫我鹯鹯,你可以叫我鹯鹯。”
谭柳忽然笑了,把他往上掂掂:“粘粘?是说你很黏人吗?你的大名呢?”
“我没有名字。我爹……凶酒,娘丢下我走了。后来爹也不要我,把我换酒了。”鹯儿看起来似乎困了,把脸慢慢贴上谭柳的背,眼皮沉重。
“呼……我能做你的孩子吗?不要再丢、呼呼、我就可以……”
“我也,呼,也不贪吃,点心不用,跟你吃馒头青菜也可以……”
“好不好……”
谭柳余光里,那只飞行的鸟儿忽然栽进了泥水里。
当他匆忙背着这孩子去拜访门派里唯一的大夫时,把对方吓了一跳。
那人帮着谭柳给孩子换了干的衣物又细细诊查一番,脸色怪异起来:“这娃娃你怎么捡回来的?”
谭柳将前因后果叙述一番。
这位大夫当年正是他兄长带来的岿岳,也曾给他治病。
怪医听了谭柳所言,眼睛转了几圈,又瞥瞥床上的孩子,在房里转起圈,嘴里念叨起谭柳听不懂的话。
“少吃一丸还是药性失效?先天不足四年还未好,没我看着就是不行!嗐!”
“小柳儿!你是不是给他吃了糖?”
谭柳楞住了:“他先前是吃了一些冬瓜糖……是我买给他的。”
“嗨!这小娃娃!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吃什么糖吃!这不要命……!”
“咳逆梗气,寒气入肺,丸不如汤,丸不如汤……”
“小柳儿!”他忽然站定了大吼一声。
“我若告诉你现下只有你能救这娃娃,你可愿意献血一碗?”
他见谭柳点头,即刻便去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从里面倒出好些褐色粉末。
“嘿!得亏留了一些!”
……
谭柳坐在孩子床前,摁着自己刚放过血的伤口。粘粘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苍白,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呼吸。
他忽然神使鬼差伸手去拨了拨孩子的额发,发现粘粘眉心其实有一颗红色小痣,让他想起画里那些乘着鹤来的小仙童,不由得笑了。
“鹤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第十三章 重逢
可是粘粘一直没有醒。
小孩夜里低烧不降,迷迷糊糊,流出的眼泪都是热乎的,泪珠不一会儿就被咳嗽声震落在枕头上。
他梦呓里一时叫师兄,一时喊爹娘,小手不停伸出被子想抓住什么,直到谭柳把自己的手给他。这一次粘粘的手心不凉了,很烫。谭柳看着他的眉眼,心中萦绕起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柔和。
怪医摸了摸粘粘额头,伸手竟要去拍小孩儿的脸,被大惊的谭柳拦住,问这是为何。
怪医道:“不弄醒他也行,你可知道这娃娃有没有贴身药瓶?你可见过他吃药?”
谭柳……不知。
他其实根本没关心过这个孩子。
粘粘像一块小黏糕,从第一天开始,就自己贴在他身上了……直到淋了雨,粘不住了,委委屈屈地滑到脏兮兮的地上,还在问:“能不能把我捡起来,我还能粘住。”
谭柳露出手臂直问怪医能不能再取自己的血熬一碗药,自己还撑得住。
怪医却摇头,把一个瓷瓶掏了底朝天,道有一味药没有了。
“再说这娃娃是先天不足落下的肺病,昨日药方只能治他急症。”
“但我且问你,你可愿意为治好这娃娃不惜一切代价?”
“是。”
“如果说是要你……随我去天机阁呢?”
谭柳的心跳停了一拍,不可置信地看着怪医:“为什么……要去那里?”
“那自然,是因为天机阁奇珍异宝多,定有我缺的药。”
“我们明日出发,赶赶路四天也就到了。但先说好!不许叫你那疯子大哥知道!”
谭柳看了看床上的孩子,点了头。
他又守了粘粘一夜,想了许多遍关于这孩子的疑问,只觉得粘粘身世成谜,不知为何一个陌生幼童偏和自己亲近,但又好像隐瞒了许多真相。
清晨时分,谭柳留怪医收拾行装,自己独自去向掌门请辞。
可这一趟终究没去成。
谭柳从掌门那里回来时,房中不见怪医,却见孩子床边坐着一个男人。那人穿一身贵气黑衣,只见背影,好似是低身在试床上幼儿的额温。
谭柳远远听见床上的孩子竟然闭着眼糯糯地叫了一声“爹”。
然后那男人起身,站了起来。
谭柳刹那间好像被冻住了,以至于他任由那人走到了他面前……
“小坛……你长高了一些。”
薛兰鹤缓缓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替他拨开额前发丝,谭柳却闭上了眼睛,后退数步背抵上墙壁。
“阁主……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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