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饭吗?专门让厨子给你做了蜜枣。”
谷抒深问。
“没有胃口。”
白九月委屈又突然上来了,眼泪吧嗒掉在了伤口上,那盐分融到里面,疼的谷抒深心都蜷起来了。
他该怎么开口呢?让九月离开。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那人说的是南山古语。
我小时候就听过,所以知道。”
白九月还在努力的解释着。
“我信你,真的,我都信你。
别哭了,你一哭,我心就疼。”
谷抒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让九月走的话,若不趴在床上,他一定要把九月抱在怀里,揉着他的软发,反复的亲吻,直到把泪水都舔干。
“你明天就会好的。
因为我今天给你吹了。”
九月抽了抽鼻子,谷抒深听着这话觉得心都软成了被水湿了的桂花糕,蜜水粘稠的流淌,入了四肢百骸。
“九月,你同我成亲好不好?”谷抒深不知怎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怎么舍得让九月走呢?如若九月答应,他大不了就是去禀明父亲,把她明媒正娶过来,但是,父亲那边会答应吗?“成亲?”白九月突然傻了。
“九月不知道成亲吗?”谷抒深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
“就像你的父母一样,成亲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九月难道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那不就是花尾太婆和书生的故事?“九月不是想要我的爱?成亲了就有了。”
谷抒深诱惑着九月。
白九月其实觉得和书生一直在一起也不错,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滋味,然后砰的把胸腔都填满了。
只是还未想明白这滋味是什么,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的父母?成亲是要男女才行吗?”“那当然啦。”
谷抒深不禁笑了起来。
“这样才可以生像九月这么可爱的宝宝。”
谷抒深想以后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好看,很好看。
九月觉得心里那股子滋味突然消失殆尽,替代的是无助的慌乱。
“男的和男的就不能成亲吗?”九月觉得自己声音在发抖。
“哈哈哈。”
谷抒深笑的自己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九月,别逗我笑。
男的和男的怎么能成亲呢?”白九月觉得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下,就像那装满了酒的皮囊,噗呲一声,破了,有什么东西汹涌的流了出来,腐蚀着自己的心,好痛啊,好痛啊。
第14章
“九月,”谷抒深又满怀欢喜的唤了一声。
“同我成亲,好不好?”谷抒深等了很久很久,觉得周遭安静的不像样子,只听到那烛火偶尔爆出一两声火花声,惊的自己心跳的厉害。
白九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答。
谷抒深半天没见声响,实在忍不住了,挣扎着坐起来,却见白九月落寞的坐在灯下,眼泪却是像山涧的溪水一样的流转。
“九月,怎么了?别怕,我会对你好的。
我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人好。”
谷抒深觉得是不是成亲这件事把九月吓到了。
“成亲后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嗯,还能一起困觉,一起吃饭,一起生活。”
谷抒深想到以后的日子,不禁笑了起来,屁股也没那么疼了。
虽然他知道,想要过父亲那关还是很难,但是只要九月答应,不管多难他都会去争取。
如果说之前白九月心智未开,但与谷抒深相处这么些日子,他也基本明了成亲是一件什么事了,原来花尾太婆和书生一起,那就叫做成亲。
而太婆说的爱,他似乎也明白那不是一颗糖果的实物。
对于自己性别这个问题,他觉得无解,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些事情,自己无能力为力,即便想去争取却也没法做到。
这种无奈和无助,让他觉得心里生出钝痛,如同有人拿着锉刀,一下一下的在他不算强大的心脏上打磨,那血在体内乱窜,找不到出口,终是堵在了眼眶,酸成了泪水流了下来。
“九月,你说说话。”
谷抒深看着白九月的神情有些心慌,莫非自己想得太好了,白九月根本就对自己没有那份心思。
“你,若是不想成亲,我也不会怪你的,但是你说句话好不好?”谷抒深那柔肠此刻真是百转千回。
“我,我不能和你成亲。”
白九月思量了许久,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
谷抒深万没有想到自己等到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和我一起的吗?”谷抒深觉得九月这句话的杀伤力比他任何一次在战场受的伤都要深。
白九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因为,我是男孩子。”
白九月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谷抒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你是?”“对,我是男孩子。
你还愿意和我成亲吗?”白九月眼泪汪汪的抬起头,谷抒深也许不知道,这句话用尽了九月所有的力气,他的手指都掐的自己好疼。
“我其实是一只狐狸修炼成人形的。”
白九月又低下了头,灯火在雪白的营帐上剪出了他的影子,他的脖子细细的垂成一个弧度,像坠了花骨朵的蝴蝶兰,谷抒深觉得一用力就会折断一样。
“你,骗我?”谷抒深觉得脑子很乱,眼前这个想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人,竟然是男的,而且还是一只狐狸变的,他一时间觉得恍惚,心中也生了郁气。
白九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初衷不过是想要一颗比麦芽糖还甜一万倍的东西。
他真的以为那不过是一件事物,但是现在他在发现,他要不起。
作为男孩子的白九月,要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白九月觉得自己的嘴很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又从哪里结束。
“对不起,是我道行不够,不能变成女孩子来和你一起成亲。”
白九月觉得没法再呆下去了,他不想再听到书生对他用这种语气说任何的话了。
他做了一个决定,就在那一瞬间。
他站了起来,解下了书生给的荷包,放在了桌上。
那里面还有四颗他舍不得的玉碎。
都怪自己贪甜,才有了这不清不楚的事情,糖,他这辈子都不能吃了,越是尝过甜,再遇到苦的时候就越苦。
九月走出了营帐,走出了军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元神竟然把持不住了,现了原型,在夜晚的红树林里奔跑。
那晚,有人说看到了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在皎洁如银的月光下飞奔。
那只狐狸竟然含着眼泪,泪水随风而逝,撒在了夜幕里,和星星一样多,比星星还要闪亮......
第15章
白九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也许很久很久。
他不能停下,因为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才不会去想事情。
他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但是他不想这个样子回去。
他知道自己再狼狈不过了,不想父母问为什么,因为他答不出为什么。
最后,他还是坐到了花尾太婆狐狸洞外的那棵黄桷树下。
此时虽然是七月,那棵黄桷树却开始从葱绿变的枯黄,只是一阵清风而已,哗啦啦的,那叶子掉了一地。
是啊,花尾太婆说,黄桷树就是这样,什么时候栽,什么时候就掉叶子,不管是春夏秋冬。
当花尾太婆醉醺醺的回来时,看到白九月,那一只火红的小狐狸都快被叶子埋住了。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红色的小狐狸,窝在那一片金黄里,虽是万物勃发的夏日,看着怎么那么萧索呢?“娃儿,你怎么了?”花尾太婆走近了,爱怜的摘掉覆盖在他头上的叶子,却见那小狐狸的眼泪都快成了河。
“你怎么现了原形?”花尾太婆把白九月抱了起来,“哇~”只听得一声,白九月终是忍不住了,不再抽泣,如同在大海里漂浮了好几日,终于抱得一块浮木,他不管不顾的抱着花尾太婆。
“我,我不想变成人了。”
他哭的快连成不了一句整话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做人吗?”花尾太婆抚着他背上的短毛。
“我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啊,我是个男孩子啊,我变不成他喜欢的样子啊。”
白九月哭的更厉害了。
自己怎么就不能是个女子呢?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呢?花尾太婆大概明白了九月的事了,这个娃儿啊,从小就爱听自己讲故事,这是遇到了情事。
“他要是真喜欢你,不会在乎你的样子的。”
花尾太婆摸了摸自己身上也没有带手绢,干脆拿袖口擦着小狐狸的眼泪。
但怎么怎么都擦不干啊。
“太婆,我该怎么办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觉得心里好痛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痛啊。”
花尾太婆突然觉得很是愧疚,自己不该和小狐狸讲这些啊。
什么情啊爱啊,怎能是他能碰的啊。
情到深处如蜜如糖,但是情到深处伤人也是见血封喉啊。
“娃儿,太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间一定要男子和女子才能成亲,如果两个人相爱,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但有时候,这规矩一旦定了,人间就认定了,其他的一切都会看做是离经叛道,不管你的情是不是真的啊。”
太婆觉得很无奈。
白九月蜷在太婆的怀里,他满脑子都是书生的样子,他如月下青松的样子,就在脑海里翻滚。
他突然很想吃糖,他觉得自己太苦了,太苦了。
可是有没有糖啊,他的糖已经还回去了。
白九月的脚缩了一下,太婆才看到,那脚掌里全是荆棘。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的路是什么样的,那四肢已经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娃儿啊,何必糟践自己啊。”
太婆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了。
“太婆,书生不会再疼我了,不会再一根一根的把我脚底的刺挑了,不会了。”
九月拽着太婆的衣襟。
“九月,其实,我的故事只说与你一半。”
太婆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九月。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男孩子。
这个我一直没有给你说。
我也是爱上了一个书生,但是他没有办法接受我。
我也曾跟你一样质问为什么同性就不能在一起,可是,人们不管这些啊。
后来,我去求了我的太祖,她告诉我,上古有一个法术,可以改变你的样子,但是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而且就算付出代价,也不一定能成功。
我照着做了,然后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劫,幸运的是,终于变成了书生喜欢的样子,成了一个女子。
可是当我再去找到书生的时候,他却已经另娶他人。
我问他,为什么不等我,他只说了四个字,有缘无分。
其实,娃啊,我没有和书生一辈子在一起,我是骗你的,也是骗自己的。
你不要恨自己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不管什么样子他都会接受。
如果他不是真的爱你,你就算是他喜欢的样子,他一样不会和你在一起。”
白九月突然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问,“太婆,那是什么法术?我想试一试。”
第16章
太婆不想白九月听到的是这个点,不由得心里一紧,“使不得,使不得。”
太婆摇着头。
“你让我试试,也许抒深和书生不一样呢。
他对我可好了,如果我变了,他肯定就能和我成亲了。”
白九月央着太婆。
“且不说施法的过程异常痛苦,而且是要拿你身上的东西来换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喝酒吗?因为我每到三更,就会头疼欲裂,只能用喝酒来麻醉自己,减轻痛苦。”
太婆不想让九月再做傻事。
“我想试试,如果不试,一辈子都不甘心的。”
太婆终于还是应了,因为自己当年何尝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她把白九月带到南山禁地,传了他几句咒语。
“每次换取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会要求你用什么来换。
如果不值得,你就出来,不要勉强自己。
白九月见所谓的禁地不过是一处山谷,周遭笼着一层七彩的光晕。
他依太婆所说,找到了中间的一块灵石,手覆了上去,念了太婆教的几句咒语。
那光晕突然暗了下来,九月眼前一片漆黑。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有何所求?”“我,我想变成女子。”
白九月有些害怕。
“以你的道行,再过十几年就可随意变换了。”
“等不及了,我就要现在。”
“我需要你拿东西换,且不保证能如你所愿。”
那声音带着贪婪。
“你要什么换?”白九月有些忐忑。
“呵呵,我要你的尾巴。”
“尾巴?”“是啊,你的尾巴这么的好看,火红的皮毛,像凤凰花一样。
再有,我要提醒你。
如果你把尾巴给我了,你还要日日忍受断尾之痛,可想好了?”白九月没有想到,要的是自己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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