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故梅知(古代架空)——坛雪

时间:2020-04-03 10:04:28  作者:坛雪
  “……”
  一时之间,遍体鳞伤的通身剧痛也可置之度外了,纵使他遍身骨骼寸寸断折,爬也要爬进大荒渊里。凌昱死咬着牙,拼尽全力引剑御风,纵身落入渊中。
  大荒渊阴冷萧索,满目漆黑,只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凌昱几乎站立不稳。他不由自主地伸手一撑,触碰石壁,落手之处却是冰冷黏腻,竟连石壁上也溅及了尚未干涸的鲜血。
  “梅——”
  伸手不见五指,凌昱看不清眼前景物,也辨不清梅清渐的方位所在。他方开了口,蓦地里只觉一个影子扑到了面前,铮然一响。
  凌昱全凭着这些年来拼杀历练而来的敏锐知觉,羲和陡然出鞘,金石相交,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格开了斩至面门的一剑。
  他重伤在身,这一招几乎是竭尽全力,踉跄着跌后数步几乎摔倒,好在对方也即刻停手,冷眼看他险险站稳,这才寒声道:“凌师兄高高在上,何必踏足大荒渊这等肮脏所在,不怕脏了鞋吗?”
  一开口方才听得出是少年嗓音,凌昱不由得语塞。
  他此时视线渐渐适应黑暗,朦胧间认出对面少年身形高挑,却是薄九。
  薄九挺剑护在荒骨山前,暗处看不分明,只隐约可见数根铁链交错结锁,似是其中有人。
  黑暗中仿佛有人轻轻地叹息,气声极轻,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此刻静谧的大荒渊里。
  “……小九。”
  薄九咬了咬牙不再说话,慢慢地退到了荒骨山一侧。凌昱似是在原地生了根一样,只是怔怔地看向前方。
  满地白骨几乎都被染作血红,而梅清渐就倚坐在荒骨山的最深处。
  三道铁链从他锁骨和两肋分别穿透,将他牢牢圈禁在石壁一隅。即使暴露在外的伤口已有包扎处理,洇透层层衣衫的深浅血污照样显得狰狞可怖。
  梅清渐微微阖着眼,半倚着石壁坐着。他面如金纸,看去几乎和死人无异,静了好半晌,才能听到一点微弱的呼吸声。
  凌昱沉默了许久,慢慢地挪步上前,几乎害怕脚步声重了会惊扰到他。梅清渐轻轻睁开了眼睛,向着他浮出一个乏力的微笑,然而其中淡漠与疏离,任谁都能看得分明。
  “小九言行无状……还请凌师兄担待。”
  凌昱只觉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腔间汹涌澎湃的情绪难以纾解,他晃了一晃,哑着喉咙慢慢地开口。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
  最初被关在七杀崖下的那几日,凌昱整夜整夜不曾合眼,他凝视着七杀崖山间影影绰绰的枯树荒草,凝视远处层叠黑云,凝视着大雪欲来的天际。所经历的一点一滴全都纷至沓来,暗流涌动,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脉络深埋其间。
  一朝从云端坠落,地覆天翻,凌昱需得将过往回忆慢慢梳理一番,想一想心之所向。
  数日不眠,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后来凌昱总算昏昏沉沉地入了梦。一闭眼就是江别死不瞑目的模样,青黑的可怖尸斑遍生全身。
  他一遍遍梦到那些面目模糊的昆仑弟子将他围拢在人群中,逼他承认曾经害死江别,而他百般争辩,每每惊醒,总是汗湿重衣。
  “以往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他开始痛苦万分地把曾经坚持的种种逐一否定,直面非议,重拾更为稳固的信念。他少年时眼高于顶,直至今日滚了遍身脏污尘土,方才知晓旁人的不易。
  江别曾迫他看清心底至为阴暗庸常的那一面,彼时他怒不可遏,而今思之,只剩下追悔莫及。
  “以往我从不觉得我会有错。——现在我也知道了。”
  梅清渐似乎颇为讶异,大荒渊中光线昏暗,他细看才看清凌昱遍身斑驳血迹,不由得微微一怔,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
  “……你何必如此。”
  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也引得他锁骨天鼎穴所在的那根铁链磕碰作响,陡然磨砺伤口皮肉,梅清渐疼得下意识闭了闭眼,缓过一口气来,才低低地开口:
  “……我落到今日的地步,是遭穷奇筹谋、遭宁子亁构陷,与你并没有什么干系。”
  梅清渐轻轻地阖着眼睛。凌昱定定地向他看去,但见他神色间无波无澜,无悲无喜,虽则置身囹圄狼狈万分,竟也不失以往出尘风度。
  “我对诸位同门据实已告,是想守住为人的气节。这世上不缺落井下石的小人,却也不必再多一个。
  “我以往曾劝师兄,不必把旁人的心肠不当心肠,而今师兄有所体悟,这已是最好。”
  到底是重伤后气虚体弱,梅清渐连说话的气力也渐渐地维持不住,嗓音听来细若游丝,已是倦怠至极。
  “……小九,请凌师兄回去吧。……”
  凌昱站在原地,看梅清渐垂首闭目不再理他,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直到薄九冷着脸上前催促,他才怔怔地回转了身,看向大荒渊上方的一线天光。
  自少年时起,他就是昆仑山中众星捧月的人物,行动皆引人瞩目。他从未经历过众人冷眼,正如他从未经历过此刻一般的力不从心。
  直至此时他才头一次意识到,以往他不将梅清渐放在眼里,梅清渐也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
  他来得太晚了。
 
 
第30章 
  大荒渊中有着漫漫长夜,久居其中,时常会忘了时光流逝。更有甚者,只怕还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因何而来,要往何处。
  好在梅清渐暂时不需忧心于此。他虽身处囚牢,身边师门相伴之人却是不少。
  ……即使其中有人在大荒渊中不甚受欢迎。
  凌昱站定当场一动不动,手按剑柄,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妖兽。他生平杀戮太多,自有一股杀气如影随形,但凡有妖兽出没,皆对他深觉忌惮。
  “……”
  然而此刻与他对峙的这只妖兽未免也太小了。
  这小东西身长尺余,两耳尖长,双眼通红。虽则爪牙俱全,却比一只兔子大不了多少。若称它是妖兽,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这是什么?”凌昱的手搭在腰间的羲和剑柄上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这妖兽看来实在太过弱小,即使一剑斩了,未免也胜之不武。
  “是犼。”梅清渐伸了伸手,这兔子似的小东西就瑟缩着绕过凌昱,钻到了他的身边。
  梅清渐身周铁链上血腥味浓郁,这只幼犼探头探脑,终究还是抵不过诱惑,猛地伸出头去,舔舐起了渗进链身的干涸鲜血。
  “它们虽以血为食,却极其胆小,多数不敢伤人,最多也是以动物充饥。”梅清渐轻声说着,伸手抚了抚幼犼的头顶绒毛。那只幼犼轻轻地打了个响鼻,似是对他的抚摸不甚关心,专心舐血。
  “所谓一犼可斗三龙二蛟,指的就是它?”凌昱将它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狐疑地眯眼细看。
  “后人谣传罢了。”梅清渐放开了手,“昆仑弟子降妖之时,对所捕妖兽的身世来历,也未必放在心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凌昱一时间却有些没来由的惭愧。幼犼舔饱了血,又伸舌舔了舔梅清渐的手指尖,纵身一跃,穿过远处天机长老所设的阵法,消失在了漆黑的大荒渊深处。
  原来天机长老设阵之时,专以抵御梼杌、饕餮为要,对这些无甚威胁的小妖兽,倒也就轻轻放过了。
  两人之间一时静下来,凌昱颇有些不自在。
  他在七杀崖底已有三个多月,本该静心闭门思过,但天机长老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他倒有大半时间是潜进大荒渊里看望梅清渐的。
  梅清渐逐渐伤愈,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始终却待他淡淡地不远不近,言语之间礼数周全,却分明是疏离得很了。
  远远地响起御风破空之声,薄九御剑而落,捧了满怀的鲜果与山泉水回来。他目不斜视地向梅清渐走去,路过凌昱时,只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们这里气味腌臜,凌师兄不必久待了吧。”
  凌昱只做没听见。梅清渐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薄九手中接过了水囊:“找到了吗?”
  薄九立时道:“我找到了,就在七杀崖下。坐北朝南,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师兄放心。”
  梅清渐点一点头,从身边一小堆白骨中仔细挑拣片刻,挑出几块较为完整的骨骸,就着一线微弱天光细细比对。
  凌昱在一侧看着,恍然意识到他是要挑出前人尸骨拼整安葬,看了片刻,忍不住插口道:“这些骨骸都弃置了上百年,要是一不留神拼错了头颅和身子,只怕是对先人不敬。”
  薄九狠狠瞪了他一眼。梅清渐淡淡地道:“世间两片树叶尙不相同,遑论骨骸。分辨骨骼形态、大小用以判断骨龄,反而比容貌判断更确切得多。
  “虽不能十拿九稳,总算也有几成把握。即使不慎有错,先人知晓我们的心意,想来也不会太过怪罪。”
  他一一比对不同的骨骸,最终收整出几副残破骸骨,尽数交予薄九。凌昱即刻起身道:“我与你一同去,七杀崖下各处地貌,我已熟悉得很了。”
  可薄九的气量显然比梅清渐要窄得多,看凌昱起来,他反倒向后连退了两步,戒备道:“师兄的吩咐都有我来办,不劳阁下费心了。”
  他没给凌昱留半分颜面,径自怀抱着枯骨走了出去。一时间凌昱颇有几分讪讪的,他原本性情桀骜,半分亏都不曾吃过,委实是为了梅清渐的情面,方才对薄九一让再让。
  梅清渐虽则淡漠,倒也不必刻意给凌昱难堪,见状轻声道:“角落里有些我择出的残破碎骨,经年累月,早已分辨不出骨龄了。凌师兄若是有心,就请代我也葬了吧。”
  凌昱当即应声,顺着梅清渐所指的方向兜了一捧碎骨,果然都已是零碎不堪的了,其中好几块还斑斑驳驳地沾染着梅清渐的血,色泽晦暗,他站住了,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放心。”
  梅清渐阖了眼睛,只做听而未闻,一言不发。
  踏着簌簌作响的雪地,凌昱缓步走向七杀崖底,他只怕一不留神遗落了一两块碎骨,因而格外留心。
  这一日晨起又下了一场小雪,好在日光已盛,积雪渐薄。这时节已是暮春初夏,只是七杀崖地处荒僻,方有春雪景象。
  七杀崖底的角落里有个半尺见方的小小坟墓,说是墓,不如说是个雪堆更贴切些。凌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低头看了眼怀里兜着的碎骨,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墓前立着一块小小的木制碑牌,尚不见破败模样。他伸手抚去积雪,梅清渐幼时的稚嫩字迹当即映入眼中。
  前一次看到这座坟墓,尚是梅清渐初回昆仑的时候,时日未满一年,世事境况却已是天翻地覆。
  凌昱静了片刻,转身走向不远处,在貜如之墓的西北角方向,俯身放下了满怀的碎骨。
  新雪蓬松,浅层土壤也尚显松软,凌昱在左近寻了趁手的石块以代锨铲,刚挖出个一尺见深的土坑,不留神一把掘下去,当的一声响,石块磕在什么坚硬物事上,碎石粒飞溅,隐隐震得他虎口发麻。
  凌昱皱了皱眉头,丢下石块徒手挖开了土。此处土壤深埋雪底,只怕经年累月也无人动过,他这一碰之下,只觉得色泽深红,黏腻发湿,入手尚有淡淡的温热之感。
  拂开表层土壤,更深处便是昆仑山千万年来所深藏着的地下冻土,因着七杀崖中寒冷彻骨,此处的岩石与寒冰冻结一处,屈指叩击,隐隐似有金石之声。
  凌昱收回手来,指节沾了不少黯红土壤,凑至鼻端嗅闻,隐约嗅得见淡淡的腥味。他只觉古怪,正要躬身细看,忽而听见护峰阵法细细吟响,有风声由远至近落至身边。
  这气息来得格外熟悉。凌昱蓦地绷紧了脊梁骨,周身凛冽真气蓄势待发,他静了片刻,随即才慢慢直起腰,转过身来。
  “……宁子亁。”
  眼前的蓝衣青年随手将长剑归拢鞘中,微微一笑,正迎着凌昱走了过来。宁子亁看去一派闲适潇洒,气度和煦,原先的病容也消减了不少,唯独眼眉之间仍隐隐泛黑。
  他原是个格外清俊的青年,此刻看时却有些阴森诡气。他站住了脚,四顾眺望一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七杀崖中四时严寒,到底度日艰苦,委屈凌师弟了。”
  凌昱冷冷地哼了一声:“有话快说,不必在此矫揉造作。”
  宁子亁微微一笑,并不与他计较,缓声道:“而今天枢师叔代理掌门一职,山中上上下下琐碎事务千头万绪,他老人家迫切需得座下首徒相辅。
  “诸峰长老合议——百日思过,也算得上是小惩大诫,该当放你出去了。”
  这数月之中,凌昱起先心浮气躁,满心胡思乱想,迫切想要探知七杀崖外的状况。
  再到那一夜雷鞭加身,拼尽力气闯进大荒渊中探望梅清渐,自此回想往事,逐日自省,时不时也受到梅清渐所染,竟然渐渐地心平气和了不少。
  而今听到宁子亁这一番话,心中也只沉静如水,淡淡开口。
  “江别之死还未彻查,你怎么敢放我走?”
  “魏棣早就招认得明明白白——”
  “就凭他?”凌昱嗤笑一声,打断了宁子亁的话,眼底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晦暗神色来,“他杀得了江别吗?”
  宁子亁定定地看他片刻,忽而一笑。
  “——不是他,莫非还是你吗?”
  凌昱一时语塞,宁子亁当即收了温润笑意,他负手而立,眼光望向远方连绵的昆仑山脉。
  “……凌师弟啊,昆仑山无人可用了。混沌逃遁,天相师叔千里追寻妖气踪迹,尚未归山。天同师叔年迈体弱,天梁师叔乃是女流之辈,天机师叔又忙于——”他顿了顿,只讳莫如深地微微一摇头,伸手拍了拍凌昱的肩膀。
  凌昱并未躲闪,只是将脊柱绷得更紧了些,“我们这延续万年的泱泱大派,眼看着竟像是呼喇喇大厦将倾。……若是连你也出了什么事,昆仑山岂不是要大伤元气?”
  凌昱倏尔抬起眼光,刀子似的掠过宁子亁。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