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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饼(古代架空)——一刀绣春

时间:2020-01-29 16:52:40  作者:一刀绣春
  萧宁扯了扯唇角,眼神透着寒意:“我妻走得干脆,就给我留下两个孩子,见谅。”
 
 
第37章 
  到了晚上,沈观溜达了一圈发现的确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便坦然摸上了萧宁的床。左右这床够大,睡两人足够。
  萧宁在厨房里收拾完,上了楼、推了门,便见沈观正盘膝坐在他床上调息。他该是刚刚洗完澡,微微湿的一头鸦发垂在肩头,身上不见外衣,只松松垮垮着了素白中衣,双眸紧阖,额头隐约蒙了一层虚汗,脸色苍白,整个人便像是件脆弱单薄的瓷器。
  沈观长长吐息,睁开眼,含笑轻声道:“忙完了?”
  萧宁有一瞬间失神,对上沈观冷静疏离的眸子,又将心神沉下,看也不看他。
  沈观按住心口轻轻吐了口气,方才旧疾又犯,他服了药调息半晌才缓了劲儿来。只是那药的药性极烈,每次服罢周身经脉刺痛,丹田间的内息乱做一团,滋味难言。
  萧宁背对着沈观脱了外衣,坐在床边。沈观十分配合地往床里面缩了缩,掀开被子安安静静地躺好,睁着眼睛看向萧宁。
  萧宁:……
  烛灯被挥灭,屋子里更静了些。沈观身边一沉,萧宁已经躺下,静谧里两人的呼吸似乎也交织在了一起。
  约莫过了一刻钟,两人谁也没睡着。
  沈观干脆侧过身子,枕着手臂,小声道:“萧老板……萧老板……”
  萧宁闭着眼,鼻端满是沈观身上那抹熟悉的冷香:“怎么?”
  “这么多年,萧老板一个人岂不孤单。”沈观的声音又轻又柔,还带着几分含混不清的鼻音,软软扫过萧宁心头。
  “你什么意思?”萧宁压下燥热,皱紧眉头。
  沈观轻笑一声,道:“并无他意,随便聊聊罢了,萧老板就没想过再找个体己人吗?”
  萧宁眉间更深几分,道:“沈大人这话,莫不是想自荐枕席。”
  沈观沉吟片刻,认真道:“若是旁人自然不可,可若是萧老板,并无不可。”
  萧宁冷哼一声:“天衣府的人都这般轻浮放浪?”
  沈观还未说话,只觉腰间一紧,被萧宁拽入了怀里。散落的发丝顿时纠缠在一起。
  萧宁只是抱着他,手掌顺着他清瘦的脊背一下下抚过,冰冷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许多:“痛就别硬撑着,脸色这样差。”
  原本还想东拉西扯方便分散下注意力的沈观顿时愣住了,萧宁搭在他腰间的手并不紧,却恰到好处地给了他一个容身的怀抱。经脉丹田里的刺痛似乎当真被安抚下来,这些年哪回旧疾复发不是彻夜难眠?偏这回,竟隐约起了困意。
  沈观靠在萧宁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口,头一次觉得夜色并不难熬。
 
 
第38章 
  沈观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推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窗外分明还是一片夜色。便有些懒倦地闭上眼,想重新缩回萧宁身边睡。结果摸了个空,萧宁已经起身穿衣了。
  “要起这么早吗?”沈观眯着睡眼,声音里还满是困倦,带了些许鼻音听起来有些绵软。
  萧宁道:“沈大人在我怀里烂泥一样睡了一宿,出门在外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也不怕死在梦里。”
  沈观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半真半假道:“要是死在萧老板手里,我也认了。”
  说音刚落,身上一凉,被子竟被萧宁直接掀了。沈观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条件反射地要把被子拽回来。萧宁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将人从床上拖了下来。
  沈观昨夜服了药,这几日身子都不会好了,自然不是萧宁的对手,只能认命地草草披上衣服,被迫起了床。
  萧宁拉着沈观一起出了门,沈观以为他要去赶早集,没想到萧宁出门时顺手扛了个木掀,带着沈观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好在两人功夫不俗,脚程够快,赶在天亮之前到了城郊的一片坟地。
  沈观看着远近错落的坟头,没有说话,只是跟在萧宁身后,在一处坟茔前停下脚步。这座坟前并杂草,墓碑不落灰尘,可见该是有人常来此处,碑上刻着‘爱妻沈云阶之墓’,碑侧刻了永安十九年。
  沈观心里咯噔一下,永安十九年,他出使任务身负重伤,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岭心用近两年的时间让他重新在天衣府立住脚,他关于从前的所有记忆都是江岭心给他的。永安十九年……沈云阶……肖似的容貌,难道一切皆是巧合?江岭心曾要求过他,不要离开金陵。
  几个月前江岭心接到圣上密令前往岭南一带,恰好沈观手上的案子线索在此。青莲邪教右使窜逃此处,改头换面,若是能抓住,必能将其一网打尽。他实在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抱着待师尊回来他自会领罚的念头出了金陵。
  而后遇上了萧宁。沈观自问不是重欲之人,这些年也从没为谁动过情。偏就是这个江湖上最低调的鬼手,让他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木掀挖开坟头上的土,沈观愣住了,不由得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萧宁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地掘自己老婆的坟。
  沈观头皮发麻,看着土块翻飞,也不知道萧宁究竟是有多大怨气,让坟下人死也不得安宁。不一会儿,就见了棺椁,沈观看萧宁的架势,大有当场开棺的意思。便忍不住开口道:“死者为大,你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萧宁扶着棺椁低笑出声,沈观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宁神色悲戚,笑意中尽是嘲弄,他掌心下棺椁的角钉旁还有另一个钉痕,可见曾被起过钉的。沈观,好一个沈观。
  坟茔被重新埋上,萧宁头也不回的离开,沈观只是跟在他后面,一路无话。
  两人回到家时,天刚刚亮。
  沈观压着嗓子低咳,原本身子便不好,这一趟又受了些凉气,脸色更显苍白,额头隐隐作痛。萧宁原本要使唤他去做饭,转身见他这幅样子,只能道:“你去楼上歇会儿。”
  沈观扶着楼梯,一边朝楼上走,一边道:“这怎么好意思。”走了没几步,眼前一黑,整个人险些从楼梯上跌下来,幸好萧宁手快,一瞬上前伸手将人扶住,抄起腿弯,抱了上楼。待将沈观放在床上,伸手一摸额头,才发现掌心下是一片滚烫。
  一帖药下去,沈观睡了大半天,身上出了一层汗。萧宁打了水给他擦身子,解了腰间衣带,才看见这几年他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疤。令他挪不开的仍是沈观腹上那寸长伤痕。
  萧宁心头酸痛,失魂落魄地俯身吻在那已变得浅淡的伤痕上。
  念念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趴在门边,奶里奶气地叫了声爹。萧宁直起腰,轻咳一声把沈观的衣裳拢上,盖好被子,把念念招到手边来,抱在膝头。
  念念有些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叔叔,小声问:“爹为什么要亲叔叔?”
  萧宁耳后一红,捂住念念软乎乎的小嘴巴:“嘘。”
 
 
第39章 
  沈观醒后,就看到一张嫩生生的小脸蛋正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他伸手一捏,果真软乎得要命。
  念念也不躲,只是咯咯一笑,转头道:“哥哥,叔叔醒了。”
  坐在窗边练字的少年起身,抱起念念挪了挪,伸手摸了摸沈观的额头,松了口气,道:“不烫了。”
  沈观拥被起身,看着眼前这对兄弟俩,忍不住羡慕起萧宁。
  小沅倒了杯水递给沈观,沈观接过喝了干净,放下杯子后趁念念不注意一手捞到怀里,舒心地抱着蹭了蹭,又抬头去看眼前的娃娃脸少年,心生喜爱,私心觉得哪个都想要。
  “你叫什么名字?”沈观抱着小的,拉着大的,亲切地问。
  “萧沅。”
  沈观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又觉额头钝痛,只得撇开纷乱的心思,道:“方才是在练字?能给我看看?”
  小沅顿时脸上一红,有些羞赧地拿过来自己习的字,喃喃道:“我、我写得不好。”
  沈观笑着道:“怎会,分明是很认真的,来我看看。”纸上字迹灵秀疏朗,虽风骨未成,倒也十分标致漂亮。沈观笑意微僵,分明从这字里行间隐约看出他的笔法。
  “这字谁教你的?”
  小沅眼神微黯:“我爹爹。”
  沈观抱紧软乎乎的念念,感慨道:“萧老板看起来这样冷傲,没想到笔法居然如此洞达。”
  小沅摇了摇头:“不是我爹,是我另一位爹爹。”
  沈观一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沅想起那年雨夜,他和爹爹隔了一扇门,从此再未相见。眼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宣纸。
  沈观一惊,忙撒开念念,伸手拉过小沅用袖子给他擦去眼泪,心疼道:“好了,不想了,都过去了。”
  小沅怔怔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哽咽质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和弟弟。”
  为什么?
  沈观脑子里阵阵嗡鸣,少年的眼泪像是落在他心头,滚烫滚烫。
  念念看看沈观,又看看哥哥,哇的一声也跟着哭了起来。萧宁端着药推开门,看见自己俩儿子哭得跟两只小兔子一样,忍不住额角泛紧,捏住药碗,忍着火气道:“沈观……”
  沈观手足无措地抱着念念,拽着小沅,愧疚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萧宁好不容易哄好了俩儿子,哄得两人下楼,这才关上门一把按住沈观,道:“沈大人,您来这儿是究竟是帮工的,还是添乱的。”
  沈观被按在床上,一双眼里忽然也透着几分迷茫,怔怔道:“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萧宁神色渐渐黯然,捏在沈观肩头的手缓缓松开,端起一旁的药碗,道:“先把药喝了。”
  沈观坐起身,双手捧着碗,低头道:“那是不是,很重要的事。”
  萧宁沉默许久,方道:“既然能轻易忘记,便是无关紧要的。”
 
 
第40章 
  沈观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悄悄派遣自己的心腹去查一个人——沈云阶。
  自从小沅当着他的面哭过一场,沈观就收敛了性子,仿佛真将自己当成了店里来的帮工。天不亮拎着小菜篮子去挑拣新鲜蔬果,做了饭再唤两个孩子起床,给小沅整理好去学堂的课业,牵着念念去洗脸,温顺地一如当年的沈云阶。
  萧宁只是冷眼看着,下月初十越来越近,沈观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自然不会再多留此处。
  沈观夜里依旧喜欢偎着萧宁睡,只是不再胡乱撩拨。萧宁看着臂弯里睡得沉静的人,心绪也渐渐平静。他与沈云阶便如此也好,他做他的街头卖饼郎,带着小沅和念念过完这平静的一生。而怀里人只会是天衣府沈观,身居高位,冷静无情,这也本该是属于他的路。
  初九的那天夜里,好端端下起了雨,屋子里昏黄烛帐,沈观站在窗边听雨,柔软微湿的长发垂落腰间,他手里捧着杯苦茶,淡淡薄雾模糊了清美动人的眉眼。
  萧宁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道:“大晚上的喝什么茶。”
  沈观合拢窗子转过身,将手中茶盏放下,道:“那我陪你喝酒?”
  萧宁没有说话,从一旁橱柜里取了两坛女儿红,启了纸封,递给沈观一坛。出门在外,任务在身,沈观原本是从不喝酒的,但今夜他只想醉上一醉。
  酒坛见底,醉意微醺,沈观从身上取出一枚玉符递给萧宁,道:“以后若有难处,随时去天衣府找我,以此为证,无论何事我都应你。”
  萧宁看着掌心的暖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想摔了玉符,到底没舍得,只是合拢手心,笑意愈发苦涩。
  沈观心底酸楚,却不知为谁,他遣人去查沈云阶,却未查到分毫消息,一个人倘若曾在这世上活过,又怎会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除非是有人将其刻意抹去了。能滴水不漏做到这一点的,那唯有天衣府。师尊的恩情他记得,倘若这就是江岭心想要的,他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天衣府,他迟早是要回去的。沈观推开空空的酒坛,踉跄着起身,却被萧宁一把攥住手腕。
  “阿云……”萧宁手心冰凉,眼底水光涌动,泛白的唇翕动几下,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沈观没有回头,推门出去,伞也未拿。
  直到初十傍晚他才回来,饼铺的四周已经部署了暗卫,杀意悄然。
  夜色已深,萧宁和沈观谁也没有解衣。
  暖阁里两个孩子睡得正香,沈观把念念露在被子外的小脚丫塞回去,又把小沅肩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他看着两个孩子,一时间竟舍不得吹熄灯火。
  萧宁在外间,一杯酒接一杯酒。直到楼下响起敲门声。沈观神色一凛,吹灭了暖阁的灯。
  萧宁起身,擎着一盏烛灯,深深看了眼沈观,转身下楼。
  沈观手臂垂下,一柄细剑从臂上滑落又被指尖稳稳捏住,衣袂不沾风,呼吸也轻到几不可闻,隐在楼上半开的门后。
  门闩一点点抽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闪身进来。
  “萧老板。”黑斗篷声音低哑,说话的当口把手里的银票拍在桌上,“有劳。”
  萧宁从锅炉底下抽出个木箱子,掀开露出一堆易容的工具,一言不发地洗净了手,拿起一柄寸长的柳叶刀在指尖翻了个冷厉的刀花儿。
  黑斗篷闭上了眼,就在这一刹那,冷刃破风而来!一道银线从二楼飞身而至,快如闪电,直取黑斗篷命门。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令人反应不及,黑斗篷蓦地睁大双眼,对上冷厉剑刃,那剑细如柳叶,柔如溪水,却蕴含着最不近人情的杀意。
  就在剑刃即将划开黑斗篷胸口的那一刻,黑斗篷动了,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整个人忽然变得又薄又扁,骨头都缩在了一处,只一瞬就退在一丈之外。他眼神怨毒地看了眼萧宁,二话不说翻身要往窗外窜逃。
  沈观怎会放过他,剑锋一转,那柄又细又软的剑就像是灵蛇婉转,缠上了这条难对付的黑鱼。黑斗篷被细剑绊住,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沈观自然不怕他逃出去,外面已经布满了天衣府的人,这个邪教头目,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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