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我强忍住那股难耐的疼痛。太像了,就像是我那最后一场大病的前兆,让我难受得不行,心里徒生出一种难以忍受的孤寂感——我好像又回到了病中那最后的一段日子,在病房里一边咳血一边颤抖着写下最后的嘱托,把日记本和一堆那家伙以前送的手表之类的东西,林林总总,连同那个古董手机一起扔进编织袋里交给芥川。
我在失去意识之前,竟然还清晰地盘算了一下我当时到底装了几颗猫粮进去。
——人死了还会做梦?
那时的我们还刚成年,这段记忆鲜活得就像是昨天一样。我们有一套共同名下的公寓——用了假身份买的,那天我们成人礼过后,两个人在超市里面搜刮了一堆垃圾食品和一些成年人用的东西回去,然后在卧室里打了一架——
呵。去他的青鲭。
......
“您终于醒了哦?排斥反应很强烈呢。”
无名温润的嗓音在我逐渐清晰的意识里响起。我模模糊糊地拍了拍我的脸,一脸愁苦地坐了起来。
梦到什么不好,梦到那时候......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并亲切地在心里问候了太宰治全家。
“看起来是非常让人愉悦的回忆哦?”无名轻轻掩唇,笑得风华万千。
我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时不时令人发指的行为。但是我还是需要这家伙的解答:“排斥反应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您不能再借用我的这把刀啦。”无名微笑,眉眼低垂,“恭喜,中原先生。您已经正式成为了我的上司——那么,上任第一件事情,去到您重要的那个人身边,将那把您今后安身立命的刀,带回来吧。”
“希望我可以不用再复出了哦?中原神官。当然,也祝您最后能有一个让您自己满意的抉择。”他笑道,“这算是前辈的忠告吧?真心的哦。”
至今我已经习惯了穿着这身华丽的服装出去执行任务了。以前老是嫌弃记忆里那位年长女性的服装行动不便,没想到我自己也有一日会习惯于这样的华丽衣物,并执着于不让血液沾上衣摆。
我也同样习惯于我的记忆逐日褪色。到现在,我甚至已经不记得那位持伞的笑容温暖的年长前辈的名讳为何了。只有太宰治这个家伙的名字,依然牢牢地停驻在我的记忆里,和中原中也这个名字一起被围困在小小的角落,其他的地方都落了灰。悲哀得要命,但我却并有些固执地圈了块地,依然不想舍弃。
我们本来就是黑暗中前行的一员,血液里头的污浊是怎样洗刷都不会清澈的。兴许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千丝万缕、息息相关罢了。我们这种人就是应该遗臭万年的吧?挣扎在黑暗的地方,就算到了阳光下,看到幸福也依然会害怕地躲起来,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习惯真的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无名在出发之前,对我坚定朝一个方向前去这一点倒是十分愉悦:「大人呀,您要知道,在您之前的许多人他们就算通过了您所知的考核,也最终消散了哦。」
「因为他们甚至遗忘了什么名为『重要之人』呀。」
对,我居然还记得,我想骂人。他妈的。
我看着夕阳里头武装侦探社的大楼,叹了口气,朝他们的入口走去。
反正我现在是灵体状态,太宰那个傻逼看得到我......
“中也。”
妈、的。
☆、终章(上)
The Last
一、
中原中也僵硬地回头。果然,这个有着柔软黑发的青年笑得眉眼弯弯,柔软的笑容像是浸透了毒药的蜜糖一般甜美。
他上前一步:“哎呀,真的是好久不见。中也脱了西装,偶尔穿成大姐那样的传统服饰也是很招小姐姐们喜欢的哦。”
中原沉默了一会儿,示意他把手里的猫抱好,语气难得平静:“你似乎对我这样不奇怪。”
太宰治收敛笑意,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眯了眯。
不多会儿,他又笑起来:“那么,这位小矮人神官先生,愿意移驾我的小屋子吗?”
中原中也意外地未对那个称呼作出反应。他挑了挑眉,嗤了一声:“这是你的荣幸,青花鱼。”
“所以,你其实也收到过那份邮件?”虽然是灵体的状态,坐下时中原仍然规矩地将衣摆拉好,半点挑不出礼仪差错。而阿岚不愧是据说可以通灵的黑猫,踩着优雅的猫步,揣着小爪子窝在主人身边。
“Coffe or tea?”太宰治回头示意。
“随便吧。我谅你这里也只有速溶咖啡。”青年微抬下巴,送他一个不优雅的白眼。
“哎呀,帽子先生怎么现在这么有礼貌?”太宰治果然端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过来,“简直就跟那个恶劣的、自称是【无名】的家伙学了许多老古董的东西。”
“嗯?你居然知道他?”
“嗯~嗯~”青年打开终端,把那封一模一样的邮件示意给他看,“当然,我刚开始也是不信的...毕竟我不信神,也不信灵魂与轮回。”
“你最终还是信了。”中原嗤笑。
太宰治扯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是的。在我得知你不在的那天,这个家伙来找过我,关于神官备选这一再就业,我们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讨论。最终他好像勉强认同了我的观点......让我等着。”
“哦?你们讲了些什么?”能让那家伙吃瘪,中原中也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也没什么,就是进行了一番思想上和精神上的交流。不过,我也仅仅是停留在浅层次的这方面上,只知道你们的存在,以及我们可能还能再见面。”他敲敲桌面,摊手,“毕竟那个狡猾的老怪物并不打算告诉我全部。”
中原挑了挑眉,端起咖啡轻啜一口:“你不是自诩港黑第一智脑吗?不如猜猜看。”
太宰治双手合十,桃花眼里星星闪烁:“哇,中也,你居然可以喝诶!”
中原中也差点把咖啡杯砸他脸上:“实体化知道么!”
“不~知~道~漆黑的小矮人现在这么厉害了!”
额头又感受到了久违的青筋跳动,中原习惯性地平复了心情,无视那虚情假意的赞叹:“算了...既然你也收到了这封邮件,反正也没什么保密协议——跟你说吧,我怀疑收件人不久之后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物理意义上的。这封招聘书......应当是在那些将死灵魂当中选拔的。”
“你最近有奇异心悸的感觉吗?”中原中也严肃道。
“有哦。”好心情地感受到对面青年紧张的模样,太宰治慢吞吞地回答,“前段时间和敦君一起通宵了好几天,我都怀疑我要心肌梗塞去见小矮人了。”
“绷带浪费装置,”艳丽的青年深吸了口气,进而展露出了黑黢黢的精致笑容,“我在这里礼貌地问候一下你的家庭。”
“呜哇蛞蝓好可怕!”
“滚!......那么最近使用异能的时候,不受控制的暴动感有吗?”青年心累地按了按额头,“就跟我当年一样。”
“唔,好像还没有呐。”太宰治笑眯眯,“啊,说起来,我单知道肯定和小矮人有再见面的机会,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还是挺出乎意料的哦。唔,而且看起来帽子君有十分有趣的经历呢,这段时间里。”
中原中也理了理鬓发,抬眼看他,嘴角咧开一个虚假的弧度:“你要是也去体验一下这些怪物——据说是由人心化成的黑暗——我觉得你应该会爱上这份工作。果然最黑暗的地方永远不是黑手党,而是人心。”
“哇哦,听起来帽子先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毕竟是这~么纯洁善良、过马路会扶老奶奶的帽子君啊。”
“闭嘴吧,太宰。你的语气真的很让我想吐。”
“哎呀,小矮人生气了。”太宰治支着下巴,浆果般的唇一点点嘶嘶地吐着甜美的话语,好似盘旋待出击的蛇一般:“那么言归正传。我来猜猜......是什么让小矮人这么匆匆忙忙地赶到侦探社来找我?”
青年讽刺道:“自恋鬼,这么肯定找的就是你?”
太宰治伸手,食指点上了对面人已经毫无温度的唇,笑道:“这不是自恋,这是自信。”
“中也哟,”太宰治笑容加深,“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我这里啦?”
敏锐的家伙。
青年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中也......呀,”太宰治不知何时靠近了坐在对面的青年,两张精致的脸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鼻尖碰鼻尖。他几乎是贴着对面人的唇,吐气间好似最体贴热情的情人,温柔的语气里带着蛊惑,眼眸里是暗不见底的深渊,“你是我的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戴项圈了,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带上......不过,你皱一下眉、动一下食指、眨一下眼睛,我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打什么主意——你确定,还要隐瞒吗?”
“......”带着热气的呢喃让青年浑身一颤,陡然推开了这个危险的家伙:“滚!”
半晌,他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已经不再疼痛的太阳穴:“我承认,我有东西落在你这了。”
“不过,我并不知道如何在你这里取走这把刀——对,刀。我今后作为【代行人】行走的根本在你这。没有这把作为我本源的刀,我会消失,也无法继续工作。那些奇异的怪物需要这把刀才能消除。”
中原中也烦躁地理了理已经长至后背的发丝:“无名并未对我说过如何取走。他只说——你会有办法。”
话语至此,他嘲讽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太宰治:“那么,这位青鲭先生,你能不能为你的好搭档解惑?”
青鲭先生快乐地扬起眉眼,用势在必得的眼神给了他一个不正经的wink:“这是你的荣幸,漆黑的小矮人先生。”
“那么,在我拿到刀之前,我是没法出任务的。所以——”
艳丽鬈发的青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让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太宰治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我住你这了。”
“啊——我不要!小矮人你自己回去住!那么多房产——”
“别以为我不知道充公了。”中原中也看着那真实的抓狂与悲愤,顿时感觉荡气回肠,整个人神清气爽。“危险时期,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不——要!”
“呵,你不请自来弄坏我家地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被吵醒的阿岚柔软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穿过两个写作吵架读作秀恩爱的主人,快乐地开始享用今天的午饭。
“太——宰——治!!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请假!”国木田独步抛却稳重优雅的形象,一脚踩在办公桌上,一手把那几张写着太宰治名字的请假申请书在桌子上甩得啪啪响,“在这种关键时刻请假,你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国木田君,”青年双目无神,“我的理由写得很清楚了......我昨晚梦到帽子小矮人回来了,所以一晚上没睡,我需要一星期来抚慰我受到重大伤害的心灵。所以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混蛋太宰你给我去上工——!”
“我不——”
“那个......国木田先生,”中岛小白虎从泉镜花手里拿过委托文件,弱弱地举手发言,“这边有个委托需要我们去处理......”
国木田独步疯狂扯着太宰治的领子,把这个软绵绵的青年晃来晃去,听到委托二字,回头狰狞道:“什么委托!让这个一点干劲都没有的家伙去!”
“呃......找回......失踪幼稚园的小孩子,委托时限一星期。”中岛敦放下文件,默默拉着看热闹的泉镜花去楼下喝咖啡。
“听到没有混蛋太宰!还不快去——!”
“啊,啊——知道了,真拿你没办法,国木田妈妈。”
“你说什——?”
“啊啊国木田君,”好心的谷崎赶紧拉开了这俩没营养的单方面吵架,拿起桌上的文件,“交给我和太宰先生吧,国木田君就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最近 【Guild】的事情是真的多啊。”
“啊~”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把敦君和镜花酱也带去吧,新人还需要历练哟。”
“啊?需要这么多人手吗?”谷崎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疑惑道,“失踪案的发生地点在港口西面的那家幼稚园......诶,这家幼稚园我知道,还上过上个月的报纸,蛮有名的一家啊。”
“——以高安全性与高满意度教育而出名的全托式幼稚园,所以在孩子们失踪的时候,才会想到托付私人侦探社时限任务——来避免公关和家长的问题么。”青年晃晃脑袋,“总感觉这么高难度的时限委托,港黑那边的事务委托部门,也可能收到哦。”
“啊?港黑还有这种部门的吗?”谷崎顿时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不可思议啊。”
“啊,啊。有的哦。酬劳给的高,就会接。一般和我们的业务不重叠,但是这种任务......”太宰治点点下巴,“所以谷崎君,我们可能还会碰到老朋友哇。”
于是最后,中岛敦和泉镜花还是被拉上了外勤组,美其名曰保镖。
“我和谷崎君的生命安全就交给你们了哦~。”
“......太宰先生,谷崎先生的体术还是很棒的。”中岛敦不客气地拆前辈的台。
“安啦,安啦~”青年笑眯眯地拍拍文件,“都看了吗?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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