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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花(近代现代)——云雨无凭

时间:2019-10-22 16:31:34  作者:云雨无凭
  “我知道了,那你去吃早点吧,我今儿就能收拾起来。”
  “得注意别瞎扔东西。”
  “是,知道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
  秦妈皱起了眉头,她沉思,松弛的眼皮掀起来,说:“也没什么重要事儿,他说仓房里有耗子,让别堆粮食,说前边儿流传路开了新的百货公司,以后买东西就上那儿去……他看报啊,所以他知道百货公司的事儿”
  早上吃包子、煮蛋和牛奶,以及一小盘梨,盛星让轮子给他读报,可轮子不识几个字儿,盛星来了脾气,说:“今后你也得学习是不是?不认字什么都干不了了。”
  轮子点点头,说:“您教训得对,时代不一样了,是得学习学习。”
  “好了,咱能走了,去早点儿。”他把嘴里一口甜脆的梨吞下,站起身,说。
  阳光早铺满半院了,空气里是清透的、树木花草的味儿,盛星到门外头去,汽车已经来了。
  江菱月跟孩子们一块儿,抢夺镜子。
  这是后台的大屋子,里头摆了一整排的妆台,是给大伙儿用的,因此有帮孩子,他们有些不大不小,还扯着鸭嗓,将油彩,粗糙地往脸上抹。
  江菱月顶着半面胭脂,他一转脸,看着了进来的钱四代。
  羸弱的小戏子,被推搡着向前,他们看钱四代,像是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瘟神;一溜儿阳光,被窗户切割开来,成整齐的小块儿。
  直至钱四代站到面前来,江菱月这才说:“师傅。”
  “你怎么不在盛星哪儿了?这儿妆台不够用,你快上他那儿去。”钱四代倒不对他凶狠,因为他比那帮小孩儿成熟,也滑头。
  江菱月不笑,慢悠悠,说:“人家是角儿,我就是一唱戏的,能有地儿呆着不错了,您一屋子人呢,多我一个就多一个呗。”
  “你两个人不是就差长一块儿了么?正月里还好好的,又怎么了……”钱四代带着玩笑语气,说,“你可别惹人家,你想想,你能回来,全是托他的福,冬天里跑一趟我家,特意求我的。”
  “嗯,知道了,谢谢您。”江菱月不情愿说,事实上,他压根儿不想回来呢,可由于这机会是盛星给他求来的,因此就像是个大礼,不能扔了的大礼。
  江菱月给别人配戏,拿着花篮子站在边儿上,下头观众乌泱泱,穿大褂儿的,穿西服的,穿新式样旗袍的,穿彩色衬衣和裤子的……
  下台的时候脚刚刚沾地,就听见有人喊:“找江念微——”
  江菱月往屋里走,他迎面撞上了盛星,那么迅疾,俩人互相盯了一眼。
  盛星穿着平金刺绣的女帔,抬起眼来;妆面浓郁,认得出又认不出,他说:“陈老板来了。”
  “不关我什么事儿。”江菱月说。
  盛星被一帮人簇拥着上台了,从后头瞧,他的腰背立中含劲,从容地叠袖、走云步……
  又有人喊:“找江念微——”
  原来是陈盘糯,他淡淡笑,说:“陈先生请您去官厢里。”
  “我太忙了,得回去,谢谢您跑一趟了,您还是走吧。”江菱月说着话,就脱了外头的衣裳,他穿着水衣子,往脸上涂甘油,把妆溶开。
  陈盘糯做事的确是干脆,没磨蹭就走了,江菱月洗了脸,然后穿好自己的衣裳,他提前走了,结果在外头遇着一堆人,都是为盛星来的。
  走远了,还瞧得见亮着灯的大画儿,上头是盛星的脸,镶嵌在盛春时节的夜色里,人声喧嚣,江菱月有些不舍地,转回脸来了。
  江菱月半路上一回头,瞧见了猫着腰跟在后边儿的轮子,他缩了缩脖子,强硬地笑,说:“您回家吧江先生。”
  “你怎么跑来了?后台那么忙,你要帮着他点儿啊,跟我干嘛……”
  “我没辙,”轮子丧着气,说,“您一走,盛先生干什么都气儿不顺,他自个儿待着,的确是闷。”
  江菱月笑着,说:“他让我走的,那是人自己的家,我总不能死乞白赖——”
  “他会想你的。”轮子忽然说。
  江菱月脑子乱,一时间回不了话,他看着轮子,说:“有些事儿顺其自然,我也得有自己的家是不是?总不能一直住别人屋子,要想想办法,找个差事做”
  “明白了。”
  “那甭跟着我了,我得去找个住的地方。”
  “是。”
  目送轮子的背影急匆匆消失在转角处,江菱月才继续往前头走,他喊了洋车来,又回到盛星家附近的街上去了。
  找了家旅店,老板娘带着仨孩子,才吃晚饭呢。
  她笑意盈盈,问:“先生哪里人?”
  “乡下来的,就是这附近的。”江菱月接了门钥匙,顺口答道。
  他上楼的时候,在想:盛星气什么呢,陈岳敏在他这儿连条虫都不是。
  江菱月的心,被一个人的言语、容貌、步调填满了,如同被飘花儿的季节包裹。
  窗外边儿有留声机的声音,是盛星常听的那张唱片;夜空里,星星密集又纯净,正静默着,没节奏地闪烁,江菱月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到灯下头去,看那本印了甲骨文的书。
  边儿上的屋里,有人在倒腾着捉人,不知道是间谍的事儿还是黑帮的事儿,江菱月箱子里没什么好物件,敲门进来的几个人,看了两眼就走了。
  夜还是夜,可又算是个不寻常的夜,江菱月思前想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脾气真大。本身是说两句服软话的事儿,可更多思绪闷在心里,一时间乱了阵脚,盛星让他走,他就斗气走了。
  中午才回家,见秦妈已经晾了满院的棉絮,并且,洗了一堆被面被里。
  盛星问:“吃什么呀咱?”
  “拌的小葱豆腐,还有粥和大饼,一只烧鸡,一个熬白菜。”秦妈绑着围裙出来了,她皱起眉站在太阳下头,说。
  盛星又吃不下饭了,可他还是得硬吃,这些天儿忙起来,身体还是得照料好了;一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去,盛星震惊地抬头,他居然在盼着江菱月回来。
  再过两三个月,夏天就要来,那时候会有好吃的各色果子,以及穿起来兜着风的凉衫,能洗冷水脸,能看繁杂的花市,能去公园儿里头喂鱼……
  好玩儿,可盛星想起这些仍旧苦恼着,他像是被谁把欢乐擓走了,尽数塞进谁一个人的怀里。
  “爷,您的酱黄瓜来了。”轮子说。
  “我不吃酱黄瓜。”他吞了口粥。
  轮子放下小盘子,就退出去了,他觉得盛星脾气忽然大得不行,跟以前一点儿不一样,于是他不敢多讲话,也不再问什么。
  盛星吃着饭看报,他能看得懂愈多的字了,不会再总卡壳儿,他喊:“轮子,晚上请王老板来喝酒吧。”
  一会儿,轮子打完电话进厢房来了,他说:“王老板去南方了,得半个月才回来。”
  “这时候去什么南方啊……”盛星无端地埋怨,小声说完就闭嘴了。
  “我再去问问李先生?”
  “别了吧,”盛星转念一想,嘱咐道,“你晚上去给我买羊头肉,让秦妈弄点儿花生米什么的,我自个儿喝就行了。”
  轮子说:“您可不敢喝多。”
  盛星夹了口豆腐来,咀嚼着,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第十三章 梦香黄果甜
  下雨了。
  秦妈打着伞上街,要去买条新的被面儿,她踩着水,站在了百货公司门前的洋石灰上头。
  里头没几位顾客,柜台后面是面貌丰润的女老板,她声音响亮地询问:“买什么呀,大妈?”
  “要一个织花的真丝被面儿,”秦妈拎起滴水的油纸伞,走进去了,她还解释,“厚实点儿的,我得看好了。”
  外头,天逐渐暗下去,春雨不厚重汹涌,而是带着轻薄的风,飞速洒落着,不小也不大;马路上积出了薄薄的水洼,里头倒映着店铺门头上的、晃眼的彩灯。
  老板说:“那就拿这个吧,最高价的……给主家买吧,人家必须要好的不是?这是杭州来的,手工的绸子,一般地方都买不着。”
  秦妈细致,眯着眼,在电灯下头瞧了半天,她轻柔地摸,又拿手去捻,那块红底金花的绸子光滑,上台是牡丹花纹。
  秦妈念叨:“这好,就来这个,算便宜点儿呗,我住这附近,以后能常来。”
  “大妈,这公司里头都有专门的价儿,又不是上早市买菜……的确是少不了钱,您别见怪。”女老板笑盈盈地讲。
  于是,绸子被店员拿到柜台里头去包了,秦妈转头,想看看挂着的成衣,她一抬眼,瞧见一把黑伞合上,然后,伞被搁在了门外头。
  江菱月抬脚进来,到柜台前面来,他说:“我要一个尚青的雪花膏,给我姑姑买的,能不能用?”
  “先生好,是人人都能抹的,没什么能不能用……”
  秦妈知道江菱月看着她了,于是慢吞吞地弯下眼笑,说:“江先生买东西啊?”
  “您这么晚出门……什么急事儿?我最近去看我姑姑,给她买点儿东西。”
  店员把东西拿来了,是个蓝色漆盒儿,被纸盒子装着,不多点儿,价格倒不低;江菱月没工夫打开闻闻,就买下了。
  秦妈杵着油伞,接了店员递来的、纸包着的被面儿,她说:“我听了你说的,上这儿来买被面儿,把被子拆洗了几床,有些得翻新了。”
  “家里不是有一柜绸子么?您还亲自来买?”江菱月付了钱,淡淡笑,问道。
  秦妈皱起混沌干涩的眼,咳嗽半腔儿,说:“盛先生去城北,找李先生去了,在家里闷得慌,要玩儿……他不在,我就来买条吧,那些绸缎看着特素,做衣裳更好。”
  俩人出去了,秦妈唱手把伞撑开,她在昏黄的路灯下抬头,忽然说:“您的东西都没动。”
  “我用不着,算了吧,就放着,”雨淋得江菱月发顶潮湿,他这才,将伞拾起来,撑开,天全部黑了,他说,“那我走了,您也快回去吧。”
  “江先生慢走。”秦妈颔首,恭敬地说。
  她倒不是对江菱月有多大的芥蒂,而是困惑太多,因此需要答案;盛星昨儿夜里喝多了,今天又托轮子找钱四代请病假,弄得等在雨里一般票友白白站了大半天。
  这时候,盛星自然是在李云换家客厅里待着,李太太领着俩孩子进来了,把煮好的羊肋骨端上来,有一瓷盆,上头撒了细碎的嫩葱花儿。
  “盛大哥,您要不要酱油醋啊?”李烟光十几岁,扎两个小辫儿,抬起脸问盛星。
  盛星看她可爱,不禁也笑弯了眼,说:“来点儿醋吧,麻烦你了。”
  小姑娘做起事儿,比她妈妈还细心谨慎,她帮一桌人拿好佐料碗筷,坐下来了;又帮弟弟系围兜,嫩嘴巴在小孩儿脸蛋上亲了三下,说:“渐宽啊,喝你的粥。”
  李太太生得黑脸俏丽,一双亮眼睛微微上挑着,显得精明又秀气,她帮李渐宽尝了尝粥,说:“能喝了,凉了。”
  可李烟光长得像爸爸,因此眉眼淡薄,乍看了无神采,只是少女家,灵巧又圆润,因此容貌上倒有几分清新的美感,她说:“爸爸,您总在喝酒。”
  “你不懂酒的妙处。”李云换说。
  “酒有什么妙处啊?除了能让您躺在地上大喊大叫,还有什么用……”她口无遮拦,扬起下巴得意地辩解,将父亲私下的丑态公之于众了。
  这倒没什么,全当是酒桌上添油加醋的笑话,盛星只抿了一盅,他连忙挡了李云换添酒的手,说:“别了吧,不喝了。”
  李云换觉得窘了,于是叹着气,解释:“你真甭听她的,我才是一家之主,孩子我以后要好好管教,你别介意。”
  “不用这样,我真不喝了……”
  李烟光细长的手指灵巧,在其他人推搡恭敬的时候,她握着那双竹筷子,忽然眉目露怯,把一块儿肥瘦正好的羊排,丢进了盛星的醋碟子里。
  她僵着饱满的脸蛋,有些语无伦次,说:“冒犯您了,给您赔礼,我不应该说这个。”
  “没事没事,谢谢,我昨儿就喝了,咱今天就,就聊天儿和吃饭。”盛星也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压根儿没怪谁。
  外头是雨滴落在各处的声响,急躁又轻快地,盛星还吃着了李太太亲手包的饺子,她自己去郊外摘的榆钱儿,和鲜猪肉做馅。
  盛星低下脸,他瞬间又心不在焉了,无处诉说昨儿晚上的怪梦,只能回味着,然后双颊微烫。
  那梦里,场景是偏阴的厢房里头,一切物件儿都没变,盛星穿着灰色绸子的睡衣,在床边儿上坐,他梦里竟然没觉得什么不对,可那是江菱月睡的床。
  是局促的,阳光微亮,可眼前头是朦胧的薄雾,听不见别的声儿了,人被拢着,潮湿、闷热,耳朵里,刺痒着夺魂般的喘气声……
  槐树的叶子仿佛巨大,正透过窗生长进来,屋顶上蜘蛛网落灰了,一串串轻薄地挂着。
  可盛星一点儿也不恐惧。
  他晃过神,把碟子中的饺子塞进嘴巴里,顾着嚼了,点着头听李云换讲事情,他听见李太太说:“烟光,帮你爸爸剥蒜。”
  “好。”李烟光回答。
  遇见江菱月是几天后的事儿了。
  是在戏楼里,他穿着崭新的大褂儿,灰蓝色,一碰面就拦着盛星,说:“你小心点儿,听说这几天,有帮戏迷在跟踪你……”
  “能怎么着啊。”盛星似乎是委屈了,他垂下头去,喃喃道。
  江菱月不自主地抬起手,拨弄他额边散落的头发,忽然大喜过望,问:“不气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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