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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花(近代现代)——云雨无凭

时间:2019-10-22 16:31:34  作者:云雨无凭
  “好。”盛星应答。
  事实上是预备损他的,可玩笑到嘴边儿没说出口,只变成了轻飘飘,带着甜味儿苦味儿的一个“好”。
  江菱月捧着碗,盛星再瞧他,知道脸上的确没伤着什么,就下巴上青灰着指甲大小,不显眼。
  “来来来,我喂你喝。”盛星笑着坐下,把勺子和碗夺来,说。
  江菱月心思难猜,居然还倔强着,慢悠悠说:“不用。”
  “有人伺候还不愿意?你真奇怪。”
  找凌莉润谈妥了事儿,盛星终于放松些了,他绷着下巴,有些紧张地,把汤匙递到江菱月嘴巴边儿上。
  又盯着江菱月的眼睛,轻声讲:“喝吧。”
 
 
第十一章 晴晚自来人
  江菱月在床上坐着,翻几天前的报纸看,他忽然,说:“咱是不是该回去了?”
  “没好呢,上哪儿?”
  “也不能总让你花钱。”
  “这别操心了,”盛星站着翻戏本,一边哼戏,一边说,“不是我掏钱,更不用你掏,没准儿过两天,陈严争就要来给你磕头了。”
  他转过脸来,面颊上是狡黠笑容,眼睛漆黑又有神,正穿着件锈红绿花草的褂子,在窗口处的亮光里站着。
  江菱月少见如此表情的盛星,他察觉到自己心脏颤动了一下,并且带起深刻又悠远的波动,他讶异,问:“你去找鸯帮了么?”
  “没找。”
  “真没找?”
  盛星握着书页的手垂下去,他也不回答,朝窗外看,然后笑了笑。
  江菱月没再多问,他了然于心,可也无处解答,因此只能选择放弃这个话题;这些天总被盛星照料者,漂泊了许久的江菱月,竟觉得自己成了个有处依靠的人。
  倒不为了衣食钱财,而是被人惦念的感觉太久没有了,因此他是忽然欣喜的,心是热的、滚烫的。
  并且最为重要的是,谁的关切都是陌生而带着目的的,可盛星不是。
  盛星从哪儿找了本新译的日本小说,缠着江菱月给他念,他也脱了鞋上床去,坐好了,说:“你读一读就不闷了。”
  “读可以,但我明儿必须要回去,伤得慢慢好,待在哪儿都一样。”江菱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语气闲散地说道。
  盛星笑着答:“可以,回家里吃饭也方便……我让秦妈去买海带和牛肝,你还想吃什么?辣的不能吃,腻的得少吃……”
  “想嗑瓜子儿。”
  盛星听着这话发愣,他忽然伸出头去翻床头桌的抽屉,又喘着气儿转过脸来,把瘪瘪的纸袋丢在被子上。
  说:“我前天吃剩的。”
  江菱月笑着看他,斜着脑袋,说:“我都没看见你在这儿吃这个。”
  “趁你睡着偷着吃的……”
  说话的功夫,盛星嫩红的指尖一捏,瓜子壳儿迸出清脆的响声,他把仁儿递到江菱月嘴边上,忽然就这样温柔地憋笑,看他。
  是心思混乱的,江菱月壮了胆子,他不是细抿,而是轻盈地将瓜子仁儿舔到舌头上去,并且不知是不是刻意,刹那间就舔在盛星指尖上。
  盛星在慌张里头佯装平静,仅仅是缩回手低着脸,把江菱月手上的小说翻过一页,他嘴上说着“读书吧”,可面颊红透了,是艳丽的绯红,像是花瓣和晚阳,正以火花的势头,在俊俏脸庞上漫开。
  一时间,江菱月心里的话居然是——没救了。
  不知是自己没救了,还是盛星没救了,小说没读多少,倒喂食喂得人迷乱,他瞧着盛星粉红的腮边,清清嗓子,说:“话说从前某一朝天皇时代,其中有一更衣……”
  春的确是来了,含羞露怯之后,一切都开始奔腾叫嚣。
  院儿里的老槐树,没人知晓年岁,它再一次苏醒,冒出蓬勃翠绿的叶片,江菱月正开着窗,趴在玻璃下头的桌上,看一本从仓房里翻出来的旧书。
  书又烂又霉,纸成了带着斑驳的深黄色,上头是一般人认不来的字儿。
  盛星道听途说过,因此端站在一旁,问他:“是不是甲骨文呀?”
  “应该是。”
  “那很老了吧,是不是特值钱?”
  江菱月把放大镜扔下了,他笑出声来,说:“再老也老不到清朝以前去,都是后人做来卖的,这玩意儿哪儿像老的……”
  盛星撇了撇嘴,觉得江菱月卖弄学问的样子可恶,但他无法真的生气,只是龇牙,说:“我不明白才问的啊,你甭跟我说这些,就说能卖多少钱吧?”
  “能换包炒栗子。”
  “整天说瞎话……”盛星脸上还是笑的,他不经意,转脸往外头瞧。
  轮子已经在备行李了,明儿要忙一天,秦妈正躬着背,往大门跟前走,可能是有人来家里了。
  “盛先生,来客了。”秦妈又步履匆匆地返回来了,她站在院当间儿,说。
  盛星早猜到了,因此并没有慌乱,不过,他没想到陈岳敏能亲自来。一行有四个人,陈岳敏穿着西服皮鞋,身后是穿着衬衣的陈盘糯,而头垂到胸口上的瘦子,大概就是那个混迹街市的陈严争了。
  穿黑衣裳的、健壮的打手,拎着陈严争蓝布衫子的衣领,一进门,就把人按在了地上。
  盛星没说话,他站着,细碎头发遮着眉毛,斜下脸去看。
  陈严争这就颤抖着开口了,他说;“我无视帮规和鸯帮名誉,惹了祸就得自己偿还,先给江先生磕个头……”
  江菱月深邃的眼里是沉静,他嘴巴甚至绽开一抹难察觉的笑,敷衍地说:“这不用了。”
  “自己剁个指头瞧瞧。”陈岳敏却说。
  陈严争不愿意,他挣扎着,想跑了,细长眼睛瞪圆,露出了大片的眼白,说:“放了我吧,给我一刀也成,别剁手……”
  望见了盛星牙关紧绷的腮,江菱月忽然抬起眼,说:“别了,这就行了,各位回吧。”
  陈盘糯的圆片眼镜倒映着淡色的光线,他走上前,把枪抵到陈严争脑门儿上去,说:“我帮你剁也行。”
  陈岳敏抬起手看了眼表,他转脸过来问江菱月:“没别的要求了吗?”
  江菱月轻蹙起眉,又爽朗地笑,说:“别的要求说了没用啊。”
  盛星在瞬间转过脸来,他脸上写满震惊与无措,狐疑地看向江菱月,光影在脸上,描摹得他情绪更浓郁,大概是困惑或者反感。
  江菱月眨了眨眼,他笑,低下脸去,盯着鞋尖儿,闭嘴了。
  盛星思索着,然后更严肃起来,他看着陈岳敏,说:“辛苦陈老板跑这趟了,至于您的规矩,您可以回去再讲,我们这儿,没什么别的事儿——”
  “我有急事,那先走了。”陈岳敏的心思,没人猜得透,或许他看得彻底,因此认为盛星的小脾气是儿戏,也或许,他既读不懂江菱月,也读不懂盛星。
  不知道陈盘糯是不是取了陈严争的手指头,秦妈惊叫着进门,说:“不会把他给杀了吧……”
  “不关我的事。”看来盛星是打算旧事重提了,他今儿个解了个心结,又添上更多的心结,于是坐在榻上捂着脚读《唐诗三百首》,喝一壶烫热的金银花茶。
  江菱月从厨屋里拿了一整盘白胖的馒头,忽然跟盛星说:“烫水不能多喝,对身体不好。”
  盛星将书扣在了腿上,他抬起脸,轻着声音,说:“你笑话儿还真多。”
  “我说的是好话……”
  “你搬走吧,我不要你了,”话音还没落,盛星就掀开被子下地,他找着鞋了,穿好,然后风风火火往外走,扯着清澈的嗓子,喊,“轮子,江先生要走了,你帮他叫个洋车吧。”
  江菱月追上去,在他身后跟着,晚上,院儿里亮了电灯,盛星径直进了厢房,把红漆的对门衣柜扯开了;江菱月拢共没几样值钱物件儿,盛星全部挑出来,堆到写字儿的方桌上去。
  他手忙脚乱的,还不开屋里灯,手一伸,把桌上墨水戳翻了,于是一整摞新裁的宣纸,染上了大块的、湿漉漉的黑色。
  江菱月去扯盛星的袖子,问:“你又怎么了?”
  盛星不理会他,而是伸手去拉了台灯,从柜子里把衬衫和裤子抱出来,把大衣抱出来,还有棉袄,以及那件陈旧的军服……
  “你走吧。”盛星轻喘着,把皱起来的衬衣袖子扯平了,他迈开腿要出去。
  “你把话说清楚……你这人能不能有一说一?”
  “不能。”
  他眉眼上带着轻微颤抖的愁绪,淡漠地看向江菱月,台灯的黄色光晕照映着一半儿脸庞,另一半儿是暗的,看着有些沮丧。
  “那我得明儿走,都这么晚了,你让我上哪儿去?”江菱月到桌子后头,把快流干的墨水瓶扶起来,他又去拿抹布、拿水,要打扫桌子。
  还念叨:“多好的纸啊……”
  盛星说是牙疼,因此连上桌的晚饭都不吃,他坐在房里继续翻《唐诗三百首》,谁的劝也不听。
  夜深,轮子终于妥协地把饭菜撤回去了,盛星抬起眼睛往窗外看,路灯灭了,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着。
  江菱月拎了盛热水的木盆,进来了,他问:“你泡脚的,放哪儿?”
  “放我脸上。”盛星一个无奈的喘气,把书合上了,他爬到床上去,把脚垂下来。
  大半盆水,正飘着微烫的白雾,江菱月竟蹲下了,他卷着衬衣的袖子,扯着盛星的脚,往水里头放。
  盛星坏脾气上来了,因此一通乱踹,他觉得自己快把心脏吐出来了,红着眼,呵斥:“你滚!”
  盆子里头的水还在晃着,像是一片浪涌的海,地上湿透了,江菱月衣裳上头也是;他龇牙,因为情急下伤口被扯疼了,于是也有些气,禁不住伸手,推了盛星一把。
  说:“你踹谁呢,话不会说了?”
  可没想到,盛星坐得轻飘飘,忽然,像是一片被白绸包裹的羽毛,轻柔落在了被子里,躺下了,就不说话也不动,没了声音。
  江菱月一摸肚子,刀口的地方疼得钻心,他脑子也疼,因此觉得浑身在疼了。
  轮子大概是听着了什么动静,因此隔着门喊:“盛先生您没事儿吧?”
  “轮子,拜托你伺候他一下吧。”江菱月嘱咐完了,就走了,他脚踩在院子地面的青砖上,像是做梦,踏进了云里。
  轮子困惑,安静地望着盛星,盛星通红的眼角逐渐湿润,然后,竟然滑了两行泪下去。
  可他自己犟嘴,说:“困了,直打哈欠”
  “那送江先生的洋车,叫还是不叫啊?”轮子给他搓脚,问。
  盛星仍旧躺着,他看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说话的时候,气儿也不顺了,回答:“叫,明儿早晨就走。”
  “那他还回来吗?”
  “要是有人要,他就不回来了。”
  轮子不罢休,还在追问:“如果没人要呢……那您还是要他?我觉得他舍不得走的,不信您明天看好了。”
 
 
第十二章 言难别亦难
  一清早,秦妈在灰色天光里把厨屋门推开,树上落了一群麻雀,小嗓子唱得响。
  轮子把手上扫帚放好了,问:“我到底儿叫不叫洋车来接江先生?”
  秦妈颤着手,在灯下头把洋火匣子抽开,她说:“咱听话就行了呗,让你叫你就去叫……没洋火了,我今儿要上街。”
  “您真听不出来?盛先生是在说气话呢。”
  “你得了吧,跟我比聪明……瞎猜我不在行,可江先生那人的确有些暴脾气了,你看看他俩,一开始好好儿的,现在说话就掐,走了正好,不然谁都得郁闷。”
  一根红头圆润的洋火,在磷纸上头起火,映红了秦妈枯皱的下巴。
  轮子自知讲不过她,因此识趣走了,天亮得快,转眼功夫,屋檐上挂起一抹明亮的黄光,太阳露头。
  盛星在窗户后头站着,轮子给他递水刷牙,早晨还凉着,轮子说:“您得添件儿衣服,可凉了。”
  盛星含着水,连忙摇头。
  “还有一个就是——江先生的车还叫么?”轮子谨慎不安地问道。
  盛星吐了满口的盐水,目不斜视,说:“叫啊。”
  “那成,我一会儿就叫去。”
  “甭再问我这事儿,给他送走就完了,是我疏忽,否则也不会留他在家里,弄得进退两难。”盛星接过手巾来,擦了擦嘴巴,他往窗外再一看,就瞧见江菱月站在厨屋门口儿,正与秦妈说话。
  他头发乌黑,穿着衬衣和灰色的毛背心,手上头,拎着只半旧的、从仓房里拿出来的箱子。
  秦妈正仰着头看江菱月,动着嘴巴应答,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又返回屋里去,拿了两个包子,往江菱月手里头塞。
  江菱月在笑呢,他摆了摆手,可能在说“不用”,然后,拎着箱子下了台阶,往院外头走了。
  太阳光落在青灰色的砖地上,天是一片澄澈的蓝色,一丝云都没有。
  轮子轻声说:“我,我还没给他叫车呢。”
  盛星没再瞅两眼江菱月,他转过脸来,眼睛缓缓眨动,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去忙吧,把该带的带着,咱得早点儿过去。”
  江菱月住过的厢房很整齐,他没带新衣裳,只带了盛星买的那件儿大衣,然后是不值钱的、甲骨文的书。
  桌上墨水的印子擦不干净,被一副字遮住了,是张精美的、撒金的白宣,一尺长宽,上头写工整俊秀的“荍荍”。
  盛星喊了秦妈来,他说:“把屋里铺盖收起来防潮,以后也没人常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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