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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花(近代现代)——云雨无凭

时间:2019-10-22 16:31:34  作者:云雨无凭
  盛星牙痒痒,他恨钱四代,恨他以训诫为名的一切辱骂和暴力,恨固化的师徒尊卑,恨钱四代见人下菜的虚浮嘴脸。
  他仍旧在笑,把在台上安抚人心的一切本领都用上了,虚假柔情地笑,满嘴好听话:“师傅,就当我这回欠您人情了,他现在也不哑了。”
  一口热茶终于下口,钱四代皱了皱眉头,他想来,这不是什么犯难的事儿,可总觉得自己厉害,因此要以师傅的身份,在盛星面前摆出副架子,他伸开腿,还算干脆地说:“得给他改个名字。”
  “好嘞。”
  “过完年你领他过来。”
  “好嘞。”
  让轮子提溜的一大盒点心,在钱四代桌上摆着;盛星躬了腰,钻出巷口一个偏僻低矮的侧门,出到大路旁。
  街上车水马龙,还热闹着。
 
 
第四章 微醉焕春景
  年三十儿,又是整整一天的大雪,盛星到榻上去,剥着碟子里的干果吃。
  秦妈踩着清扫过的砖地往外,把粗重的门栓扯开了,她直起背,问:“是江先生?”
  江菱月还是一身破旧的军衣,他冻得面颊苍白,可看得出来刻意修了面,这时候,天已经近灰,大片的白雪仍旧在落;江菱月回答:“我是,今天打搅了。”
  “盛先生早就在等了,去正屋吧,今天为了过年才收拾出来,可特别暖,”秦妈引着人家,急急往里进,她眉眼带着笑,并且把前些天新做的袄子穿上了,她走着路,还说,“总算能热闹一天儿,一天就是两年。”
  厢房的窗被启了个缝儿,盛星眨着眼睛往外看,他不顾打在眼皮上刺骨的冷风,望着江菱月半天,他喊:“轮子,给我拿衣服!”
  轮子从院子里往过穿,带着风儿似的,江菱月正被盛星的叫喊声吓得眨眼,他问秦妈:“没事儿么?”
  “头一回不只我们几个陪着,他高兴狂了,江先生,屋里坐,给您沏杯热茶喝。”
  于是,喝茶的点心碟子也上来了,大大小小摆了满桌,红花瓷的茶碗里,泡红枣、枸杞甜叶菊,甜暖似一团火入了口。
  “怎么才来?”盛星带着风来了,披着厚重的那件旧大衣,他清润的眼一弯,就在桌前坐下,看江菱月一颗又一颗地剥熟花生。
  江菱月把一粒花生米投进自己嘴巴里,说:“还怪我迟了?少帅搬家,去了城南,我帮忙搬东西。”
  “你过完年就回来吧,”盛星觉得屋里热,于是让轮子帮忙,把大衣拿远了,他凑上前,说,“师傅让你改名儿,过来唱戏。”
  “真的?”
  “狗才涮你玩儿,”盛星瞪着眼,挑了块儿果仁儿最多的萨其马,硬塞进江菱月嘴里去,他说,“这个好吃。”
  嚼起来,满口饴糖芝麻桂花味儿,江菱月咂着甜丝丝的牙齿,说:“少帅正月娶妻,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我不想在那儿待着了,既然师傅同意,那我回去吧。”
  “改名儿别忘了,得好好儿想想。”
  “嗯……黄菊枝头生晓寒。人生莫放酒杯干。晓寒好不好听呢?你也得替我想,我一时半会儿没好的。”
  盛星开始忧愁了,他用手撑着头,又十分羞愧地将脸撇到另一边去,嗡声道:“我上哪儿想去?又没念过书。”
  “好好想嘛,你还给师傅家里的狗取绰号儿。”江菱月嘴边挂起莫测的笑,逼迫他。
  盛星浑身不自在,让他起名儿实在为难,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念宏怎么样?”
  “怎么说?”
  “老记得过去的辛苦,以后也越过越好,人不能狭隘也不能忘本。”
  盛星,大致用尽了毕生的才气,他脸颊有些红,大概是担心被学识广博的江菱月嘲讽,可热心的人永远热心,因此盛星还是给出了个完整的答复。
  江菱月剥着椒盐瓜子儿,歪了歪头,然后笑着说:“不要宏字儿,你试着换换?”
  “算了,算了!我想不到……你自己起名儿吧,”盛星忽然轻微地怒了,也不知是不是在佯装,他又深吸一口气,说,“大过年的,你别气我。”
  说罢了,他锤了嗤嗤笑出声的江菱月两拳。
  江菱月闷声不语,手掐着下窖的冻柿子,这才发话 :“换个‘微’字怎么样?念微,点点滴滴都记得,一片雪花也记得,一块钱也记得。”
  “甭再跟我提一块钱!”盛星被气得摸心口,他站起身去,喊,“秦妈,能吃年夜饭了吗?”
  天全黑了下去,松软的雪被在万家灯火中闪着光泽,风是厚重又凶猛的,盛星还是裹着外衣去院儿里,响了挂鞭炮。
  火药被引燃了,发出短促密集的脆响声,伴着四溢的火星下落,江菱月一身单薄的衣服,冻得嘴唇都发白,他哆嗦着,可还在笑,说:“这炮声儿亮,多像你嗓子。”
  “马蹄子那么好拍么?”盛星手放在长袖子里,他攥着那根竹竿儿,又转脸,说:“轮子,去拿那新衣裳来,给这位爷披上,还有那皮手套儿。”
  炮声掩得话语隐隐约约,轮子被火光映照的脸上全是憨厚的笑,他连忙跑进厢房里去,把全新的呢子衣抱出来,抖开了,要齐小腿长,厚重得倒像兽皮。
  盛星连忙扔了挂炮的竹竿,他取了手套来带上,又握着另一双一样的,塞进江菱月手里去。
  “要不少钱吧?”被两个人扳着穿新衣,江菱月有点惶恐,他眨了眨眼,问盛星。
  “那肯定是,”盛星想想就肉疼,可随机又释然了大半,江菱月高挑又英俊,穿呢子当然不让衣裳掉价,盛星弯起眼睛来笑,说,“钱就是拿来花的,你也甭想着跟我客气,我是看你人好,至于小时候的事儿,希望你不觉得我刻薄。”
  江菱月想了想,他全身都暖,因此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于是说:“那算什么刻薄?那些只能算是顽童之乐,不过,我现在看着你就脚疼。”
  盛星低下脸坏笑着,连柔和的眼尾都染上了顽劣,他脚上是靴子,正屏着呼吸往外伸,然后,搁到江菱月右脚上去了。
  “还疼不疼?”盛星刻意地问他。
  江菱月气得龇牙,随即又挂上一个僵硬的笑,他指尖点着盛星的脑袋,说:“真无聊,就这么踩着?饭还吃不吃了?”
  “吃啊,”盛星伸手拍他,可仍旧不想挪脚,他又清了清喉咙,声音婉转地说,“您请。”
  江菱月右脚被钉在地上似的,逃不脱,于是他答:“还是您请。”
  “请吧,嗯?”盛星轻笑,眼角上扬着带笑,他抬起饱满的颊肌,说道。
  天太黑了,可暖光里的雪,明亮;天上的,仍旧扑扑簌簌在掉,挂在睫毛上、发尖上……盛星收了脚,他正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菱月的眼睛,却忽然心里一惊,于是,还没来得及挣扎的时候,就在更高的地方打着哆嗦叫喊。
  “让你脚痒。”江菱月清冷又沉稳地讲话,随即又没忍住,因此笑出了声,他把盛星放回地上去,微微喘着气儿,说道。
  屋里屋外两重天,过年的点心花果儿正摆了满台,圆桌上是秦妈拿手的菜:炖鸭子、烧鲤鱼、炖羊排和酱油醋吃;红焖肘子、肉丸儿,以及拔丝苹果、拌萝卜,炸咯吱……
  家里原本也没两个人,换来换去之后,做事的只剩下秦妈和轮子了,盛星觉得这已经算得上奢侈,因此没再多雇几个撑门面的仆人。大伙儿一起落座吃,这情景只是除夕时候有的。
  秦妈中途去厨屋里,拿了新炒的椒盐儿来,盛星沾着羊肋骨吃,他舔着嘴皮又举杯,说:“今儿是除夕,江先生来了,还有秦妈妈、轮子……大家伙儿在,这个年就过得舒心又满意,我敬你们几位吧。”
  江菱月入神听着,随即和大伙儿一起闷了酒,他说:“我得谢谢盛先生收留我过除夕。”
  盛星转着眼珠,他微笑,伸手把丸子夹进每个人碗里,这才看向江菱月,他眨着眼,说:“仅仅是除夕么?你今后就在我家吃住了,唱唱戏,两个人也是个伴儿呀。”
  “老气横秋的。”江菱月忽而翻了个白眼,但貌似仅仅是佯装,他笑出整齐的一排牙,眸光澄澈,也幽深。
  盛星刚好瞧见他的眼睛,像忽然被什么暖热的东西捂住了心口,随即,一些没来由亲切感在胸腔里膨胀起来,似乎碰见了喉咙。
  盛星侧过头去,轻咳了一声。
  后半夜,盛星早醺醺然,他往门跟前儿走着,忽然就跪了下去,膝盖骨转着砖地,听声儿都疼,他抱着轮子的腿,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起过年,要多喝几杯。”
  “来,孩子,我掺你回卧房睡吧,”此情此景,秦妈也并不会责怪或是调笑人,她真像是妈妈,也挨着盛星,有些吃力地蹲下去,要把他拉起来,她喘着气儿,萎缩掉的瞳仁像颗要蹦出来的、明亮的钢珠,她讲话,“我都这么老了,还能上哪儿去,要年年给你烧年饭不是?今年的肘子小了,你是不是没解馋哟……”
  灯泡儿周围,是带着金子色泽的光圈,晃得江菱月眼晕,他像是隐形在不知不觉间,因此,静默了很久,直到,胡言乱语的盛星被轮子和秦妈搀扶起来,他这才往前挪动了一步。
  盛星还在嚷嚷:“守岁呢,不睡觉……”
  墙上挂着画框的钉子松了,忽然,那一整块木头与玻璃,砸在了墙角的搪瓷儿脸盆里头,像是带着意外与春意的一声锣鸣,结结实实响在脑子当中,盛星回过头了,他睁圆了眼睛,可又有些迷迷糊糊,望向江菱月,说:“念……念微该上台了,唱《红娘》,你是小姐,我是红娘……”
  并不狭窄的正屋里,装潢还算体面,这样望过去,立在视线中央的江菱月是台上的人,他穿着寒酸军服,可神情不寒酸,长得挺拔,正歪着头浅笑。
  盛星这人不老实,该瞒着的事儿比谁都清楚,他嘴巴甜,脑子也飞快,因此即便是醉酒的幻象,他也没喊一声“菱月”。
  “陪你守岁吧,我也不睡,”酒劲儿上来,江菱月这人感情用事,他忽然珍视什么似的,迎上去,把盛星搀住了,又带着呼吸的烫意,喃喃道,“你一叫……这名儿真好听。”
 
 
第五章 半面欲难安
  金双会馆的戏楼半明半暗,正是空旷没人的时候,盛星不着急穿衣上妆,也不像往常那样忙着喝茶歇息,他急匆匆上楼去,木头楼梯“砰砰”,要把陈年的旧灰都抖开。
  江菱月蹙着眉毛回过头,说:“穿这么单……”
  “这你甭管。”盛星扯了扯灰色银花大褂儿的领子,也挨着江菱月趴到栏杆上去。
  这是看台的中央,因此视野广阔,戏楼的宽敞、明艳全映在眼睛里;一整片都是整齐排列的桌椅,恍惚能想象到亮灯之后的人声沸腾。
  正月十五刚过,打了春,可今儿,外头下雪呢。
  盛星抓了抓头顶洁净的发,忽见江菱月递来一盒儿白底红字印拉丁字母的香烟,他问:“你哪儿来这个?”
  “少帅搬家时候给的那堆东西,我昨儿个翻了翻,”江菱月压低声音,嘴角带着抹奇妙的笑,说,“要不是进口的,要不是老东西,还有清朝的一个烟壶。”
  盛星眼珠停顿了一下。
  “你还挺讨人喜欢。”也不知道盛星为何笑起来,一拳打在江菱月胳膊上;江菱月手筋儿酸了,烟盒在手里没攥牢,于是就这么,顺着看台的围栏,掉了下去。
  江菱月埋怨盛星:“下面有人。”
  他说着话,倾出上身去看,他额前的短发顺着风飘起来,一双明亮眸子,隐藏几分书生气,却也英朗又洒脱。
  带着雪的鞋印儿,从大门口蔓延到此,那洁白的星星点点,被深色地毯衬得像乳,也像玉;还没亮灯,因此看台被浸泡在天光和红漆混成的玫瑰色晕影里,陈岳敏站在原地,他攥着那盒开了封的大亨牌儿香烟,仰头向上看去。
  江菱月目光冷淡地舔了舔唇角,他没瞧清楚下边儿的人,倒是看见戏台上有人忙活着清扫;他将身子收进来,冲盛星说:“看不见,算了吧。”
  “我给你赔钱……要不你也在我家里挑样东西?”盛星知道他不追究,可愣要苦着脸不悦,别别扭扭讲。
  江菱月伸手来,握住了盛星冷冰冰的手,他说:“咱下去吧,太冷了。”
  “我以为你要等着看开灯……可你拽我手干嘛?”
  “你冷啊。”
  台后屋里着起通红的炭火,盛星捧着茶坐下了,他一仰头,说话带茉莉味儿:“轮子,去里边儿找找江先生的英国烟盒儿——”
  “不找了,”江菱月坐下来,凑近了盛星,俊俏的鼻尖悬在他脸上,说,“我不要了。”
  盛星悠地出不了气,脖子根儿都痒起来,他从榻上跳下去了,挠着耳朵,说:“我换衣梳头了,轮子,给我喊师傅。”
  梳头的来了,轮子给拿茶拿点心,人家客气,非得喊盛星一声“爷”,说:“听今儿陈老板来了,真是稀奇,平时不都是太太来么?”
  “陈老板……是够稀奇的,”手里报纸能当个摆设,盛星透过镜子,看见江菱月从榻上起来,于是说,“你甭去让别人使唤,今儿唱不了改天儿跟我唱《红娘》,我带你上台。”
  梳头的机敏,陪上笑脸说:“这位爷——”
  “叫他江先生就行,我朋友。”
  江菱月到盛星椅子边儿上蹲下,他冷脸看着角儿一脸无防备的笑,因此问:“笑什么?”
  “我也不能哭啊。”盛星说。
  江菱月身上是羊毛细线织的背心儿,套着衬衣穿,盛星喊他把大衣套上,说:“喝点儿茶看报吧,今天你甭乱跑了,咱晚上下馆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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