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叶希提箱子过门槛时差点摔进门里。
“呵,使这么大劲干吗。”
“哎,差点闪了腰,你以前的行李都死沉的,怎么这次这么轻?”
“没带什么过来。”
“电脑、书都没带?”
“没有。”
“那你怎么工作?”
“不工作了。”
“啊?”
“顾氏被我甩给杨纶了。”杨纶,现在也可以称为杨董了,果然和之前的顾言成为了同一类人。
也是,向陟能放顾言回来,那么顾氏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三年间顾言大概是夜以继日的工作,人都憔悴成这样,只是为了早些来弃城,来见这个对不起他、让他忘了弃城、忘了自己的人。
“顾言,我后悔了,如果我能回到那个晚上,打死我都不会那样做,更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什么。叶希,我饿了。”
“……嗤……好,刚才本来准备出去买菜的。”
“堂堂黑龙帮老大还要自己去买菜?”
“噗,那比顾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胡说。”
“我叫人买好吧,今天你帮主亲自下厨做饭。”
顾言的饭量比以往小了很多。叶希知道顾言一定会回弃城的,即便当初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二人都不会当真。
顾言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叶希看着他的背影鼻子发酸。他曾经无数次的想几年后见到顾言会是什么情景,日复一日的等待早就磨没了叶希的想法。就算自己头顶是顾言又如何?一个人顶着这满天的雷雨也并不好受,倒不如两人一起分担。他曾想顾言会拍着他,说他蠢;会给他一拳骂他拎不清轻重……独独没有想过沉默的顾言,绝口不提过往,只用消瘦的身形和深陷的眼窝无声的控诉他的冲动……带给自己的伤害。以后不会了,顾言,以后绝对不会了。
“明天我去隔壁收拾一下。”
“啊,咳,不用了,我叫人收拾了,你要过去随时都可以。”
“那明天过去洗一下衣服吧,放了这么多年了。”
“嗯,你带睡衣来了吗?没有就穿我的。”
“没有,开完会换了件外套就过来了。”
“真行,你不还带了个小箱吗?”
“提前收拾了些用的上的。”
“那穿这套吧,前两天洗过。”
顾言接过衣服放在床上,解开衬衫的扣子,脱了上衣。几乎一瞬间,叶希得眼泪就下来了,怎么瘦成这样……排骨、肋骨,一根根的在皮肤下面那么扎眼。几年前虽说皮肤也是苍白的,但那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便是叶希见了都自愧不如,哪像现在……
“顾言……”叶希上前抱着他,“我当年怎么能、怎么狠得下心……”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都过去了,别哭的像我死了一样。”顾言轻拍的叶希的后背。
“我死了,我心疼死了!我遭报应算我活该,可你并没错啊……明明是想替你分担,不想给你添麻烦,却还是给你填了最大的麻烦。”
“叶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自己的事再麻烦做起来也没有怨言。”
“可你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做!顾言,我的事不是你的事,是我们的事,你知不知道!”
“……”顾言沉默半晌,思在思索。“这样……是我错了。”
“不是你,是我们。”希按着顾言的肩膀,顾言笑。
叶希也忍不住笑,抹了把脸,“怎么觉得你变傻了,顾言?”
“……胡说。”
从此以后,叶希每天就多了一项任务:陪顾言锻炼。
顾言执行计划时依然准确地像台机器。比之前好的就是,起码他可以闲下来了,闲下来晒晒太阳、发发呆,不再用一刻不停的工作来压抑自己的思绪了。
听着顾言倒水的声音,叶希调整了下坐姿。这家伙什么时候喝水也变的那么规律了?以前没发现呢。
一天晚上,叶希到厨房,想让顾言给他也倒杯水,却发现顾言把手放在嘴边,显然在吃什么东西。“吃啥呢?给我也倒点水。”
“没什么。”顾言给叶希倒了水,又道:“最近口腔溃疡,吃个含片。”
叶希抬眼看了眼顾言,这小子怎么自从回了弃城就傻乎乎的,倒水的工夫编了个狗屁不通的慌来熊自己……不对,刚才的动作更像在吃药。
叶希一直到半夜都没睡着,心里琢磨着这事。很明显,顾言又有事瞒着他了。旁边的顾言已经睡着了,这家伙睡觉浅的不行,苍蝇蹬一脚都能被吵醒。叶希一个姿势躺的难受,忍不住轻轻转了下身子。
“哎,我去!”这一转压到了顾言的手,给他吓了一跳,又随即闭嘴,这下可好,彻底要把顾言吵醒。然而身侧的人并没有反应,显然还在睡着。
叶希索性翻身正对顾言,两周下来,顾言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了,但就是不见胖。再过半年,他肯定能把顾言养会原来的状态,叶希笑,欠身去抱顾言。
一般这种情况下,顾言怎么也醒了,一定会顺手给叶希被盖好,再拍拍他的后背,但这次却没有,他依旧睡得很沉。
叶希疑心,怎么今天睡得这么沉,之前的两周岁的貌似也比之前沉。他只当顾言是突然放下工作安心了,但怎么……他睡前吃的,是什么?
叶希想起顾言那轻飘飘的箱子,顾言用得着的东西,以叶希对他的了解,除了内衣就是电脑什么的,但这次回来居然都没有带,那么,那些用得着的东西是什么?
顾言,又瞒着我了。不是说了吗,一个人的事就是两个人的事,你他妈现在又在自己一个人承担什么!
叶希轻声下床,顾言的箱子放在隔壁,他应该能找得到。
出门前经过衣架,叶希停住,将手伸进顾言衣服的口袋。左兜,空的;右兜,空的;内兜……叶希拿出一个小盒子,借着手机的光他看清了,是一个装药片用的盒子,分了四个格,每个格里装着一种药片。
光看这一堆小药片,叶希也认不出是什么药,索性将盒子放回去拿钥匙出了门。
全是药。叶希打开箱子,全是一盒一盒的药。这他妈是什么病啊,要吃这么多药!叶希强忍泪意拿起一盒,上面写的学名什么普什么汀的他也不明白,便去手机上搜索。
抗精神、抗抑郁、抗焦虑症药物。手机上的字毫无防备地闯入叶希的眼帘,抗抑郁,顾言,他有抑郁症吗?
叶希把顾言箱子里的药都搜了个遍,几种药都是抗抑郁的,还有一种是安眠的。也是啊……这种事顾言怎么会告诉我,他是怕我太内疚才……可是现在顾言都回弃城了,他还有什么可抑郁的?这种事情,或许明天问问杨宇能得到些回复。
「喂,叶希?」
「是我。」
「顾言他最近怎么样?」
「比刚来时好多了。」
「唉,这孩子……」
「关于顾言的抑郁症,你了解多少?」
「他告诉你了?」
「天天吃一堆药,难道还用亲口说吗?」
「一堆药?他还没有停药吗?」
「什么意思?」
「顾言在你走后三个月就确诊得了抑郁症,一开始医生给他开药,他不愿意吃,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叶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后来我发现他有自杀倾向。有一次在办公室,我一边削苹果一边跟他说话,他抬头看我一眼,突然就过来拿刀……事后我问他,他说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这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后吃了半年的药,按说半年就差不多了,但一停药,顾言的状况就不大好。知道这些药对人体伤害大,他也试着强行停了几次药,但都不行……一般抗抑郁的药人吃了都会发胖,只有顾言,这么长期的用药还是瘦成这样,这得……哎……」
这得……这得是多么严重的抑郁啊,顾言……
「那,我要怎么办?」
「嗯……似乎没想到叶希会这样问,杨宇顿了一下,「」想办法分解一下他的抑郁吧……其实我不觉得他现在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可能他这些年习惯了……帮他一点点把药停了吧,那抗抑郁的药啊,太伤身体了……」
「我知道了。」
叶希挂断电话,心里难受得很。顾言,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无论如何都会为你去做。不过是几片糖一样的小药片,怎么就偏偏靠它们活了。
那之后,叶希又联系了顾言的心理医生,说是两个人的事,最后有些事还是要一个人来。
半年后
顾言自杀了。
睁开眼,周围一片白,右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输着液。
“顾言,你他妈怎么回事?!”叶希眼眶红着站在顾言的床头。
“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想做饭也不至于菜切一半就去切自己的手腕吧!”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就试着停了一下药,然后……”
“嗤。”叶希笑,眼泪被他这一笑抖落出来,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顾言用来装药的。
“你都知道了。”
叶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道:“六个月了,我每个月都把你的药量减半。第一个月我换掉了一半,你每周从药瓶里取药,吃完了。第二个月你开了瓶新的,我就换掉3/4 ,一个月,你又吃完了。第三个月,我换掉7/8,第四个月,我换掉15/16,第五个月,我把药全倒出去了,然后第六个月你自己停药了然后来告诉我你不行!”叶希打开药盒,抓了几粒就放进嘴里嚼了。
顾言愣了半晌,从药盒里拿出一片药。放在口中嚼了一下,是糖。
也是,自己每次吃药都匆忙的不行,怎么会多含一会去尝是什么味道。顾言忍不住笑,把药盒扔给叶希,“你他妈的有病吧!”
叶希也笑,又拿了几粒出来吃,“到底他妈谁有病”
“哈哈哈哈……”顾言笑出声来,把床头的苹果也扔向叶希,“倒来倒去,你玩的挺好啊。”
“哪有你秀,我就试着停了一下药~”叶希掐着嗓子把顾言的话学的贱嗖嗖的。
“你出去!我今天他妈不想再看到你!”
“哈哈哈哈……”
一年后
“公测一第一天下载量就接近千万,很好。”
“哟,顾董,你这人再弃城,消息可不慢。”
“呵,评论有很多要求给美工涨工资,看来我得考虑提升一下你的待遇。”
“那必须的,比如这周都让我在上面。”
“你想的比你画的还美。”
“哎,我操顾言你……”叶希的手机响了。
「喂?」
「老大,天狼帮的人又往咱这边蹭了,要不要派个人警告一下?」
这天狼帮前些日子从第三大帮晋升第二大帮,显然有些膨胀。
「警告什么警告,今天老子高兴,让秃狼带人在那片等着!」
「老大,这是要干他们?」
「废话!」叶希把手机拿开,“顾言,走,活的活动。”
「好的老大,这天狼帮发洋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兄弟们早看不惯他们了!」
“让我当打手,你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谁。”顾言笑。
“哎呀,谁不知道国际商业巨头顾言顾董事长啊,没错,就是今天晚上刚好轮到在下面的那个!”
“去你大爷。”
“哈哈哈,抄家伙走了。”
☆、番外一 前世今生
很久很久以前,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一个小渔村,渔村里的渔民都靠打渔为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渔民离开渔村,走去别处谋生。离开的村民没有再回来,即便回来,也是想带家人离开的,因此村里的村民越来越少。
已经是深夜了,叶希一个人躺在木船里,看着头顶的天空。海浪托着小船摇曳着,把他拽回了儿时的回忆。
那时,叶希只有六岁。祖父对他说:“小希,大海是渔人的母亲,也是渔人的信仰。死在海里,是渔人的荣幸。所以将来小希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打渔了,不要惧怕大海。海中埋葬着你我的前辈,他们与我们同在。”或许祖父还对他说了很多,但年幼的他唯一清楚记者的就是:海,是渔人的信仰。
叶希十岁那年,父亲和祖父分别下海,但那天海上有风暴,父亲回来了,祖父却留在了海里。第二天,风平浪静,对着大海跪了一个晚上的父亲又出海了。叶希望着父亲的背影叫了一声“爸”。父亲回头,道:“向海而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死在海中。”
后来,他的父母口角频繁了起来。再后来,母亲走了,她大声的说:“你就继续守护着你的死神吧!”叶希看着母亲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容,说:“妈妈,再见。”
“小希!”
“你走吧,”叶希的父亲说,“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前天,海上又突然起了风暴,父亲一直没有回来。那天叶希本应一起下海的,但他的船出了些问题,便休渔一天在家修船。躲过那场风暴,叶希心中并无侥幸。母亲离开后,父亲对他说:渔人的命是海神的,海神赐我们食物维生,也可以随时收回我们的命。渔人离开大海就会失去神从而失去信仰。叶希,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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