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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道侣一块穿[快穿]——thaty

时间:2019-10-10 17:27:09  作者:thaty
  番子们这才发现,持厌的包袱已经快空了,他没有留下回程的口粮。这场刺杀只有刀,没有鞘。这两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他们是伽蓝的刺客,和这些亡魂有着共同的命运——
  埋骨雪山,魂逐飞雪。
  沈玦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手掌。手指已经能动了,这麻药没有夏侯潋说得那么厉害,不是他掺多了水就是买了假货。夏侯潋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待着,这药大概是持厌去买的。持厌那个小子,沈玦气得眼前发黑,原本以为是个老实头儿,没想到是个两面派!
  沈玦手肘抵着车板,想要挺起身来。身子不停地发颤,力气使不出来,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躺了回去。虽然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满头大汗。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松了劲儿,他望着车顶直喘气。歇了一会儿,伸手去探车围子,想要借力,手指发着颤,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青,却依旧无济于事。
  混蛋,夏侯潋这个混蛋!沈玦闭上眼,嗬嗬喘着气。
  马车跑得快,直晃荡,腰上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闷闷的一响,他伸手一探,摸到一截冷而硬的错金刀柄。
  是他的匕首。
  雪落满山,地上积的雪足足能够没上脚后跟,巡哨的刺客们在松树底下歇脚啃干粮,有个人走出去撒尿,热乎乎的水儿冒着烟气撒出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笑道:“一起出恭?”
  腰后猛地一痛,他眸子紧缩,那只手捂住他的嘴,惨叫声被捂进了喉咙。他扒了两下身后人的手,无力地瘫软下去。
  夏侯潋将他推进了雪地,戴上面具,扭头朝中间的刺客们走去。他两手从腰后抓出手弩,短矢一左一右射出,同时贯穿两个人的眉心。细小的血花从眉间溅出,仿佛鲜艳的花钿,有一种血腥的美丽。刺客们悚然一惊,纷纷拔刀,然而无数番子从天而降,雁翎刀在飞雪中一划,血花迸溅犹如烟火。
  有一个人脱逃,持厌从树后走出,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人看见刹那出鞘,但那个人已经捂着脖子倒下。
  埋好尸体,藏好血迹。所有人戴上面具,朝侯府走去。
  出了林子还要再走一截山道,过了一座七拱桥就能望见侯府了。那是一座巨大巍峨的黑砖墙,伏在雪风中,像滚滚乌云,仿佛划分了阴阳两界。雪雾太浓,视线不好,白天依然点着灯笼。合抱大小的灯笼挂在墙下两掖,幽幽地散出一点光晕,是茫茫风雪中唯一一点温暖的颜色。底下开了一座角门,门洞前面站了两列刺客。
  番子们悄无声息地替换了所有人,为夏侯潋和持厌推开大门。
  “二位,请务必小心!”
  夏侯潋拍了拍一个番子的肩膀,转身和持厌跨过门槛。门环哐当一声,大门在身后闭拢,前方的**变得清晰起来,墙壁被熏得漆黑,远处的垂花门洞塌了一半,雕花石匾碎成了两截,一半陷进了雪里。断壁残垣里横亘着巨大的古木,都烧焦了,黑木上覆着白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废墟,而是……密密麻麻的雪人。
  每一个角落都立着雪人,三个为一对,两边高中间矮,胖大的身体,白滚滚的,像堆在一起的汤丸子,两根细细的树枝斜插在身上,是他们细弱的手。三个雪人互相牵着手,有的雪人脑袋没摆正,倒像是摇头晃脑似的。
  “这里一直是废墟吗?”夏侯潋蹙紧眉头,“还有这些雪人,一直都有么?”
  持厌走到一个雪人面前,透过白瓷面具望雪人黑漆漆的眼睛,“百里鸢成为阎罗之前不是。”
  “……”夏侯潋说,“我的意思是百里鸢一直没重修侯府么?”
  “嗯,没修。”
  “为什么不修?”夏侯潋端详着雪人,“这雪人像是一家子,爹爹娘亲和小孩儿么?”
  持厌绕到雪人背后,左边那个雪人身后写着“持厌哥哥”,右边是“阿雏姐姐”,中间是“阿鸢”。夏侯潋显然也发现了,挨个看雪人的背后,“持厌哥哥”“阿雏姐姐”“阿鸢”,“持厌哥哥”“阿雏姐姐”“阿鸢”,一个又一个相同的雪人,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字迹,执拗地重复,堆满荒凉的废墟。
  “因为一个人的世界就是一片废墟。”持厌轻声道。
  大雪纷飞,萧瑟的雪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埙声,藏在纷扬的雪花里,细碎地像絮絮低语。持厌静静地听着,他忽然想起来了,十四岁那年他好像是救了一个女孩儿。他在池塘边上吹埙,是住持教给他的曲子。住持说孤单的时候就吹埙,埙声像低低喃喃的耳语,可以假装别人在和自己说话。他其实觉得住持这样有点蠢,因为嘴巴在吹埙,没有办法回应,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很孤单。
  可他还是吹了,他的埙声散在月色里,像一只扑着翅膀的白蝴蝶,孤零零地飞向遥远的天边。他忘记他吹了多久,吹得累了停下来,想要回房睡觉。经过回廊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孩儿,依着抱柱,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小的一团。
  他记起青色月光里那又小又苍白的脸颊了。
  是她,是百里鸢。
  原来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在他们还没有成为死敌的时候。
  一盏盏白纱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曳曳,他想起百里鸢写在天灯上的心愿——
  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走吧,小潋,顺着埙声,找到她,”持厌转身往前走,“杀了她。”
  沈玦缓慢地呼吸,手掌张张合合。雪地平坦,马车还是不免晃动,外面灯挑上的小灯笼克磕托磕托撞着马车壁,他静静听着,等麻劲儿又退了些,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他一点点探向匕首,错金刀柄握入手心,刀柄上繁复的花纹摩擦着手掌,细细微微的疼。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脚还是软绵绵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塌下去,他扭过身,倚着车围子,十指收紧,颤着手拔出匕首,在左臂上划了一道。
  剧烈的疼痛漫过全身,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洇湿衣袖。身上还是麻,还不够痛,沈玦咬紧牙关,划下第二刀、第三刀。痛楚盖过麻药,力气缓缓复苏。他颤着手掀开帘子,风雪劈头盖脸地灌进来。赶车的番子惊讶地回过头,正望见他煞白的脸和愠怒的眼神。
  “现在,立刻,回程!”
  刺客像沉默的鬼魂飘荡在废墟里,黑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在苍白的雪雾里出现又消失。他们彼此不说话,夏侯潋和持厌也不敢交谈,安静地穿过颓圮的回廊,路过一间间烧得漆黑的院子和厅堂。埙声越来越近,散逸在天地间,仿佛有些颤抖,像飘荡的雪花。
  他们路过一间小屋,三个雪人透过月洞静静望着他们。持厌没有停,走上了回廊,夏侯潋看了几眼,也跟在后面。回廊曲曲折折,通往雪雾深处,那埙声没有停歇,清清亮亮,又有些冷寂。夏侯潋心里有些不安,这埙声像飘忽的鬼魂,指引他们去不知名的死地。
  他们走进了荒芜的花园,在褪了色的抱柱前面,结了冰的池塘中央看见了百里鸢。她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冰上,在大雪里是一个朦胧娇小的影子。
  “你去还是我去?”夏侯潋低声问。
  持厌没有回答,径直迈出了回廊,一步步走向了池塘中央。
  飞雪中森冷的刀光一闪,那埙声戛然而止,冰面上氤氲出鲜红的血渍。夏侯潋也走过去,低头看那个小小的尸体,百里鸢的侧脸藏在黑亮的长发下,苍白得像一个娃娃。夏侯潋蹲下身检查她的脸,没有人皮面具,是真脸。
  意外地顺利。夏侯潋想,接下来只要在刺客发觉之前溜出去就好了。希望沈玦在他回去之前消消气,他可以假装受了伤,这样沈玦就不忍心怪他了。
  “小潋,拔刀。”持厌忽然说。
  “啊?”夏侯潋仰头看他。
  持厌已经拔出了刀,对着四周空茫的雪雾。
  “没有埙。”他说。
  夏侯潋猛地一震,下意识望向百里鸢的手,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翻找衣裳,也没有埙藏在下面。
  幽灵一般的刺客从废墟后面走出来,白瓷面具没有表情,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望着他们。
  这是个埋伏,百里鸢知道他们会来!
  夏侯潋拔出步生莲,和持厌背对背,雪花落在黑刀上,结出薄薄的一层雪霜。
  一个矮小的影子出现在远处的废墟顶端,她穿着凤鸾云肩素色夹袄和妆花织金红缎马面裙,白皑皑的飞雪中,艳丽得像一道血痕。持厌遥遥望着她,静默不言。女孩儿向他们张开双手,仿佛是拥抱漫天飞雪,又像是要拥抱一个人。
  她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哥哥,你来杀我啦!”
 
 
第131章 落发结愿
  京郊,莲花庵。
  梵声幽幽,钗钹按着迟迟的节拍一下一下打着,森严的佛像垂着双眼俯视众生,它脸上的金漆微微有些斑驳,远远望过去,仿佛是泪水婆娑。阿雏跪伏在蒲团上,黑亮的头发一缕缕落在梅花纹的方砖上,几缕发丝离了群,飘到佛的脚边,像砖块上细碎的裂纹。
  佛爷啊。阿雏闭上眼,一滴泪从脸颊旁滑落。
  她又想起月光下百里鸢单薄的背影,像一个孤零零的幽灵,忘了回家的路。女孩儿在那片月光中冷冷地开口:“持厌不是要杀我么,对了,还有他那个弟弟夏侯潋。让他们来吧,我在雪山等他们。”
  阿雏睁开眼,仿佛看见雪山之巅那个雪一样的女孩儿望着远方,目光穿过重重雪原和山海,等待跋涉而来的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一切都像是宿命,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
  送往沈府的信她只写了一半,沈玦只知道百里鸢曾经出现在云仙楼,却不知道百里鸢森冷的邀约。佛啊,她没有把阿鸢的邀约告诉督主和夏侯,是否就可以避免那场宿命的恶战,是否所有人都可以安然无恙?
  黑亮的发丝委顿于地,阿雏抬起头,注视高高在上的金身佛像,尼姑念了声佛号,在她失去长发的头顶戴上青布禅帽。
  佛啊,赐我大智慧,降我大慈悲。
  我愿用一世苦行,涤清朔北百里鸢的罪孽。
  我愿用一生青灯,换取他们所有人平安无恙。
  ——————
  “哥哥,我等了你很久,我还以为你有了弟弟会贪恋亲情,像你的父亲一样临阵退缩。”百里鸢的脸在风雪里几乎是透明的,她的笑容没有温度,“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持厌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这个女孩儿的脸是怎么回事?”夏侯潋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削骨易容?”
  百里鸢从废墟上走下来,跳到一个斜放的焦木梁柱上坐下来,两只脚悬空晃来晃去。她把玩着裙子边上的流苏,笑道:“自从我看见你的脸就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派人去查,果然找到秋门秋山,可惜他已经病死在栖霞寺了。我只好自己想办法,翻找他遗留的典籍,试验了一百多人,才找到这削骨易容的法子。”
  她扭过头,对持厌道,“哥哥,你想听吗,你的弟弟是怎么换的脸?首先,他要先一寸寸地揭开整张脸皮,从下颚开始,一直揭到天灵盖。然后割开脸肉削骨,有时候为了削出理想的骨型,还要在脸骨上装上铁架。缝合皮肉之后,他还必须忍受长达数月的痛苦。我的替身告诉我,那感觉就像脸根本不是自己的,连麻沸散都无法镇痛,只能依靠极乐果来麻痹。我的替身都太小了,十二岁的女娃娃太娇嫩,十个里面有五个没熬过来。夏侯潋,你当初没有极乐果,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夏侯潋舔舔嘴唇,那段岁月浮上心头。百里鸢说得没错,削骨剔肉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记得他躺在漆黑的禅房里望着屋顶,一张脸已经疼痛到麻木。他无法张嘴,脸上的肌肉稍微拉扯一下都撕心裂肺地疼,每天只能喝点米粥,虽然只换了一张脸,他整个人却瘦成了骨头架子。
  地上的女孩儿已经冰凉,血圈在他脚底下扩散。这样的痛苦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来说一定很残酷吧,夏侯潋解下外裳盖在她脸上,不过幸好,她已经死了,从此再也不会痛了。
  “哥哥,你的弟弟花了这么大力气,只不过是想逃离伽蓝罢了。”百里鸢歪着头,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望着持厌,“他也的确成功了,秋山给了他新的脸,沈玦给了他新的身份,他不再是伽蓝刺客,而是东厂人人都敬畏的小沈大人。可惜……”百里鸢一字一句道,“你来了,你把他所有的努力都毁了。你把他拉回了伽蓝,他又变成了夏侯潋。哥哥,你这个笨蛋,他一点也不想当你的弟弟啊!”
  持厌怔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雪花在他眼前飘落。
  “放你娘的屁!”夏侯潋气道,“老子就在这儿活生生站着呢,你当着老子的面说瞎话!”
  “难道不是么!”百里鸢狰狞地笑道,“难道你不想离开伽蓝么,夏侯潋!你杀弑心,你剔骨削肉,你隐姓埋名,你在云仙楼给女人提洗澡水,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我……”夏侯潋噎住了。
  百里鸢的笑容越来越大,“哥哥,这世上只有我爱你啊,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们才是……兄妹!”
  持厌垂下眼眸,长而翘的眼睫落了雪,像苍白的蛾翅,栖落在他瘦瘦的脸庞上。夏侯潋看不见他的目光,却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哀伤。
  他轻声道:“小潋,对不起。”
  或许百里鸢是对的,他不应该把夏侯潋带到雪山。
  他想起夏侯潋第一次服完极乐果,在夕阳下躺在沈玦腿上睡觉的模样。眯缝着眼睛,像晒太阳的野猫子。
  持厌明白了,小潋真正所向往的是那样的日子吧。或许在那样的阳光下死去,以沈潋的身份死去,他才能获得最终的安宁。
  “百里鸢,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夏侯潋忽然说,他回头看了眼持厌,谁都能看出这家伙眼里的难过。夏侯潋捶了捶他的肩膀,继续道:“我的确做梦都想离开伽蓝,我想我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投生到伽蓝这个鬼地方。可是如果离开伽蓝的代价是否认我是夏侯潋,否认我是夏侯霈的儿子,否认我是持厌的弟弟,那我还是认命吧。”
  百里鸢握紧了双拳。
  “持厌,”夏侯潋说,“我们是兄弟,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我们是骨肉至亲。虽然我的确挺不服气你当哥哥的,你这么呆,怎么看也是我比较像哥哥。不过算了,谁让你比我早那么一点儿出娘胎,当弟弟就弟弟吧。”夏侯潋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地喊了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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