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对于江月离的话嗤之以鼻,但她瞄了一眼后者杯子中已经快被晃没的酒液,还是伸手给她倒了一些酒。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有什么值得烦恼的。”陆明萱嗤笑一声,端着杯子又吞了两口酒,“没事别总想着跳楼放纵,命是你自己的,就算没了,也不会真的影响到别人的,也就只亏欠了自己。那些人......哼,都一个样子......”
陆明萱没有发现她今天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了,再好的酒量也经不起像是白开始一般灌下去。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落到江月离脸上也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出口的话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但她在最后一秒警醒过来,止住了话头,侧过头掩去自己脸上厌烦恼怒的表情。
那些情绪并不针对江月离,反倒像是自己积压已久的郁气得了片刻的抒发。
比起江月离,陆明萱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借酒消愁的人。
“算了。”陆明萱向江月离举起杯子,“还是喝酒吧。”
江月离满脸的茫然,但失焦的眼睛却逐渐有了光,她捧着杯子,犹豫了片刻,跟陆明萱碰了杯。
.......
江月离最后的记忆,就是酒吧里那冷色调的灯光,还有对面有些模糊的脸。
以及不断被灌入口中的辛辣液体。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酒。江月离忍不住想道。
除去那些模糊幻影与口中的辛辣刺激感以外,江月离的大脑里就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画面碎片,看不清楚,也听不真切。
若不是随手抓到一手柔顺的黑发,江月离险些以为那些模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糟糕的梦境里。
但事实证明,现实远比梦境糟糕得多,脖子上的项圈像是一道催命符,时刻提醒着江月离仅剩的寿命。
江月离用指尖揉按着自己刺痛的大脑,宿醉的后遗症让她原本就糟糕的平衡感又降低了一档,她不得不随手拉住些什么,才帮助自己勉强爬起身。
那个项圈的系统声音是不是又说过些什么?
江月离费力地从记忆碎片里扒出一些重要事项。
虽然她时刻都恨不得直接捅死系统,但事关自己的小命,再怎么讨厌,也不得为之屈服。
早晚有一天她绝对要——
江月离脑海中所有的想法在她真正睁开眼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目瞪口呆地扫视着周身的陌生环境,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再度穿越了。
在她身边就是半开的窗户,粉色的窗纱被风吹得扬起,外面暖橙色的霞光便随之映照进来,也照出房间中狼藉的惨状。
床上被拆了一半的被套床单和满地的布条暂且不说,不算柔软但也算不上坚硬的地毯上堆积着好几块玻璃碎片,上面还有一些诡异的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血。
玻璃碎片旁边还有被拆了一半的标签碎片,从残存的字体上隐约可以猜测出这原本是一个属于酒瓶的标签。
柜子桌子凳子也倒了大半,一眼看过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除了江月离自己躺的那块地方。
这间房间并不大,布局风格上来看,是一间典型的旅馆房间,还是大床房,装修也算不上高档精美,但显然房间里仿佛飓风过境一般的乱象是她们自己造成的。
——没错,是“她们”。
房间里除了躺在地板上伪装了半宿尸体的江月离外,床上还横躺着一位。
床上的女人闭着眼,被挑染成栗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眼下一圈青黑的痕迹。
江月离也只能从她平稳的呼吸声判断她还处于沉睡之中。
她到底是谁自己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啊好像是昨晚上遇到的那个原来长这样吗我该不该叫醒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该死,她竟然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喝酒之后的事了。
江月离捏了捏眉心,从内心深处生出几分挫败与隐忧。
算了,还是将旁边这位叫起来问问情况吧,也许这位热衷于见义勇为的热心人士或许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江月离张了张嘴,却陡然发现自己连喝酒对象的名字都不清楚。
江月离沉默了片刻,双手扒着床铺的边缘,直起上半身,伸出指尖去戳了戳还没有醒的那个人。
脸颊软乎乎的,也热乎乎的,还属于正常人的体温范畴。
嗯,还好,没死。
江月离觉得受到了鼓舞,准备再接再厉。
随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哪个口袋或者布料包裹里滚出来一个红色硬壳小本子。
江月离的表情凝固了,眼中只剩下本子封面上的三个大字——
「结婚证」
作者有话要说: 离: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结婚了......
第06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突然结婚了......
江月离花了五分钟或者更久才从那个无限洗脑循环的灵魂质疑中回过神来。
然后她又花了半个小时,将因为运转过快而直接当机的大脑重新开机。
事实证明,在大部分时候,在大部分情况下,开机重启都是修复BUG最高速有效的方式。
江月离终于从模糊的画面里拼凑出了记忆的真相。
事情还要从前一晚两人正式开始碰杯“借酒消愁”说起。
喝醉酒的人从来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更何况一个之前压根没喝过酒,另一个则是从来没有喝醉过,两个毫无经验的醉鬼撞到一起的后果,绝对是地狱级别的。
最开始也仅仅只是互相倾诉的程度——
江月离脖子上还勒着一个死亡预警器,再怎么自我安慰也不可能毫不在意,一旦理智的线崩断,原本靠着理智压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便尽数喷发。
而陆明萱家庭情况不明,但从她自己的叙述来看也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家里人都是虚情假意,真正觊觎的不过就是她继承的家产,时不时还要给她找事,就像是赶不尽的苍蝇,让她厌烦不已。
负面情绪的积压是有一条临界线的,两个失了智的醉鬼开了这个宣泄的口子,便再也控制不住后面过头的发展了。
江月离还能从记忆的碎片里扒出几个模糊的画面。
比如她们喝到后面就开始放飞自我,指着头顶的吊灯当做仇人破口大骂,一个骂傻×系统,另一个嘲讽智障亲戚,骂完就因为惺惺相惜而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亏得那时候酒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倒是酒吧老板被这两个疯子吓了一跳,他提出送两个醉鬼回去的时候,还被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从她们勾肩搭背的走出酒吧开始,中间的记忆又是另一个断层了。
再往后则是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的时候,这时候的两人似乎比在酒吧时清醒一点了,但还没有摆脱醉酒的影响,走路还有些摇晃。
那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她们两人坐在马路边,就那么干等着林立的城市高楼之后的太阳升起,一边继续说着一些什么话。
清醒后的江月离猜测她应该是把系统的“任务”都给交代出去了,否则她们之后应该也不至于会直接走进邻街的——
民政局。
江月离还记得两人一直在民政局门口蹲到工作人员上班开门,然后气势非凡地将两张身份证拍到桌上的画面。*
当然,江月离宁愿自己想不起来,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偏偏只有这段记忆清晰得像是高清电影画面。
她甚至连工作人员那一脸又想笑又同情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那之后的画面又再度黯淡下去,蒙着一层雾一般看不真切。
江月离只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欢喜而雀跃的,就像是推走了积压在心上的一颗巨石,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朵里一般。
就在那时候,她似乎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江月离回忆许久,也仍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正听到了“任务完成”的字眼。
不过这个问题也是可以被验证的。
翻找完两人跌跌撞撞挤进房间门的最后一幕记忆之后,江月离才将手伸向了那个红本子。
一向平稳的双手这时候却在不断颤抖着。
她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小册子,挪了挪膝盖的位置,确认自己跪坐稳当了,才闭上眼,咽了口口水,缓缓翻开那个小本子。
半分钟之后,终于做好最基本的心理建设的江月离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那个本子。
两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撞进江月离的眼中——
「陆明萱」
「江月离」
“江月离”是自己的名字,“陆明萱”自然是她的结婚对象,也就是正躺在床上昏睡的这位。
最重要的是,陆明萱这个名字,跟书上那个金手指霸总大佬的名字一模一样。
江月离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窒息当场。
大脑中过载的信息量险些让她的大脑再次死机。
陆明萱是真的那个陆明萱吗,如果只是重名的话可以被系统判定任务完成吗?
如果真的是,作为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混乱且没有逼格的地方,总裁不应该都是出入高档会所、出门五米豪车接送、随身配备十名助理保镖、从不正眼看平民......的吗!
这个霸道总裁的人设是不是崩了?!
虽然这一只陆明萱看起来大部分时候都平易近人的过分了,但是理论上来说,那仅仅只是处于醉酒状态下,万一清醒过来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这可是顶着一头腥风血雨的险恶名号在K市可以只手撑天的霸道总裁啊!
谁知道她心情不好会不会顺手杀个人玩玩.....
而除去这些以外,更严重的问题是,由于酒后失智,江月离压根不记得系统到底说了什么,甚至连系统有没有说话。
如果说了任务完成,那么它有没有发布新的任务?
新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时限又是多少?
系统是不是每次只会提示一次,而是否能够重复开启?
完成的任务可以作废吗?还是会逆回检测判断?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系统收回了上一个任务的期限,而又发布了新的任务期限,那么她就不得不面对期限寿命更短的现实。
同时她还得面对陆明萱清醒过来之后有可能的追杀。
不管从哪个角度想,眼下这个情况都糟糕透顶了。
在这样未知的双重威胁压力下,江月离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在乱成一团的大脑中清出一小块位置,来思考后路。
好消息是陆明萱还没醒,系统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
根据前一个任务的期限推断,系统应该很乐于看到她为之纠结烦恼的模样,应当不至于这么快就要弄死她。
当然意外总是会存在,但至少在大概率上,系统这边不会立刻威胁到她的生命。
这一点上,陆明萱就不一定了。
总之趁着她还没醒,先逃命总是没错的。
江月离环视一周,从一堆玻璃碎渣和破布条底下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和小背包,胡乱地将自己的外套和数据线之流一起塞进包里。
随后她就踩着这一生最谨慎的步伐,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
她最后回头确认了一眼,确定陆明萱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立刻回头,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向着旅馆外飞奔而去。
下台阶的时候,江月离还因为跑得太快,脚下一绊,险些一头栽进台阶下面的大垃圾桶里。
江月离又一把抱住台阶旁边的柱子,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避免了倒栽下去的悲剧,只被自己没来得及打理的凌乱发丝糊了一脸。
在暂且远离那家危险系数爆表的旅馆之后,江月离撸着自己刚修剪好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两个小时后,老城巷里的那家理发店里。
泡面卷老板娘叼着烟跟江月离打招呼:“怎么,发型不满意?”
江月离沉默着坐在镜子面前,满目深情地看着自己刚做完没多久的发型。
对不起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一定得做一切能做的伪装。
哀悼了半晌之后,江月离顶着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的表情,沉痛地开口了。
“帮我剃秃,谢谢。”
老板娘:???
.......
季涵雨是陆明萱的助理。
若要问他作为陆总助理最大的困扰,就莫过于顶头上司会不会时不时失踪这一点了。
就比如这一次,三天前的时候,陆总宣称自己被智障们气到智商降格,决心回去修养两天治疗一下自己受到的精神伤害。
第一天的时候季助理还能给陆明萱汇报一下公司情况,但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找不到人了。
拨打手机号码显示关机,打家里座机也没人接,发邮件到第二天也没有回应。
这样的情况过去也不是没有过。
也许陆总这一次又把手机摁进水里了呢。
季助理一开始还这么乐观地想着。
直到陆明萱失踪第三天的傍晚,始终联系不上人的季助理终于隐约意识到了不对。
季助理先去了陆明萱常去的那家酒吧,并根据酒吧老板给出的提示,挨个去排查了周边的旅馆。
就在季助理选择放弃,准备报警的时候,他终于在街角的一家小旅馆里发现了陆明萱的踪迹。
旅馆老板是个自来熟,他还记得大早上跌跌撞撞进来开房的陆明萱,自然也包括被她搂在怀里的江月离,见了季助理还以为是知情的亲友,对着他挤眉弄眼地调侃了一阵。
油腻的荤笑话听得季助理眉头直皱,但他还是忍着不适筛选出了老板话语中得到关键词。
陆明萱确实来过这里——名字和相貌都对得上,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不是孤身一人来的,还带了个另一个小姑娘。
而且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像是把那两人认成了一对。
虽然同性婚姻法案已经通过很多年了,但女性之间一向关系更亲密一些,一般当事人不说,外人也不会往同性情侣的方向想,除非那对情侣之间做了什么露骨的事,并且暴露于人前了。
季助理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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