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包厢里胡闹了很久,夏炎发现有点儿当年高中的感觉,很快就由高中这个关键词联想到了手游里的一位男高中生。此刻四周乌烟瘴气,男人们鬼哭狼嚎,夏炎却在想,“令玉衍在做什么?”
莫曙敲了敲他的肩膀:“待会去吃夜宵不?”
“不了。”
“你明天不是没有工作吗?”秦睿不满。
夏炎看了看表:“太晚了。”
“怎么,你经纪人不让你有夜生活吗?”秦睿抱怨他,“太夸张了,你又不是学生。”
“不是,”夏炎正色道:“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空气突然安静。
不说莫曙,就连秦睿的表情也出现一丝呆滞。
“啊……你谈男朋友了?”秦睿嘀咕了几句,“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很奇怪……他还管你出来吃饭?不是,你能被男朋友管着?你可不像是这种老实人啊。”
莫曙也静了几秒,伸手把酒杯往秦睿怀里一塞,向夏炎解释:“喝醉了,别理他。”
“我先走了。”夏炎朝他点点头。
夏炎打电话给司机过来接人,自己出了包厢,路上没人认出来他,他走到停车场下边继续恋爱手游事业,不想手机一拿出来,屏幕浮满了“???”这种问号,像被贴满了表情包。
刚刚换的新手机怎么也故障了?
好在手指戳一戳屏幕,又恢复正常了。
这事很古怪,但他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
司机到了。
夏炎上了车,低下头捣鼓手机,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停下手,抬眼见到窗外霓虹灯闪耀,巨大的全息投影在中心广场中央旋转,是一个穿红裙子的芭蕾舞女人,据说是百年前最负盛名的舞者。
这是之于令玉衍的“到不了的世界”。
高维度空间。技术爆炸。全息AI随处可见。
这是纸片人令玉衍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彼岸。
夏炎也忽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正常恋爱,一旦离开网络,男朋友连人类都不算。
……
【下线时间到】
‘我还没有听完!’令玉衍愤愤不平,‘夏炎是gay?我怎么没见过他的男朋友——通讯录里也没有这种备注。他是不是在骗人?为什么骗人?’
【……】
【你的问题太多了】
【请自行解决】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踢出了游戏。
一睁眼,又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解决?他能怎么解决,只不过是好奇为什么夏炎撒谎而已!
令玉衍瞥了眼手机,恰好微信新信息进来,同桌给他发了补习机构的公众号链接,问他要不要也一起去补习。
他是无所谓补习不补习,如果能减少在家与继父独处一室的时间当然是最好,但是继父肯定会以接送补习大做文章。有利有弊。
令玉衍想了又想,说:“去。”
等了一会儿,刘晟没回复,令玉衍拿了衣服去洗澡,他的房间有独立卫浴,不至于和继父在外边的浴室相撞,自从做了那个恐怖的梦,他在这方面一直很谨慎。
于是夏炎辗转回到家中,在抽屉取回之前的旧手机,一打开游戏就见到这种直播画面:令玉衍脖子以下小腿以上裹了一团厚厚马赛克,在关了灯的漆黑浴室里举着手机拍摄什么。
场面十分诡异。
镜头拉近,凑近了令玉衍的手机屏幕,他正在使用手机相机程序,对着墙壁角落来回照。
[你的恋人很忙碌]
“他在做什么?”
[是否使用一张猜猜卡?(10w晋江币)]
猜猜卡又是什么?
陈姐在群里看了他的截图,声嘶力竭地喊:“这是骗氪!!哪有每个选择都得花一千块的?又不是抽卡。”
夏炎:“懂了。”
然后他转头就对系统说:“使用。”
陈姐:“你不会又充钱了吧。”
夏炎:“嗯。”
陈姐:“冲了多少?”
夏炎:“一百。”万元。
陈姐:“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实诚!”
[已使用]
[你的恋人正在找隐摄摄像头,这是时下流行的利用手机查找摄像头的方式]
为什么在家里查摄像头?
与此同时,令玉衍没有在自己浴室里找到偷拍装置。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APP,踮起脚去开灯。
镜头自动寻找最佳角度——仰拍。这双小腿又白又直,皮肤很光滑,脚踝纤细不堪一握,可以玩一百年。
画面太过不宜,于是夏炎手动转了转镜头,对准了令玉衍的脸。
令玉衍脸色苍白,睫毛很长,时不时咳嗽几下,在架子上找到了一瓶绿色洗发露,搓了两手泡沫抹在头发上。
少年仰起脸,站在莲蓬头下冲洗头发,脖颈修长线条明朗,水流混着乳白泡沫从唇角和下颌缓缓流下。
夏炎又把镜头拉远了,闭眼倾听着潺潺水声,仿佛一曲暗示他偷窥狂人的rap。
[可进入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嘴上说不能违背法律和道德观,实则为了骗玩家氪金,对《刑法》熟视无睹。
“不太方便。”夏炎婉拒了。
[马赛克一直都在]
“洗澡也算剧情?”
[是否使用一张还没想好卡?(10w晋江币)]
“……”
还没想好卡?
正在海岛度假的陈姐认真答复:“这卡连名字都还没想好,可见游戏多敷衍你,哪怕目的是引诱你花钱办卡。这究竟是什么辣鸡游戏?你挂论坛让大家康康吧!”
夏炎:“懂了。”
[已使用]
[系统根据情绪分析得知:你的恋人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你]
[换句话说:他想见你了]
洗澡的时候……想见他?
夏炎不可置否:“现在进去吗?”
[是的]
……
令玉衍眼睛进了洗发水,被辣了三秒钟,抓着莲蓬头冲了一下眼睛,忽然手臂撞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夏炎还是那件长T恤,肩膀被他的水花弄湿了大半,水汽弥漫,以一种等人的姿态诡异地立在墙边。
令玉衍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先问‘你怎么在我的浴室里’,还是先问‘你有事吗’,因为夏炎的神情很坦然,好像他现在是站在客厅里而不是主人洗澡中的卧室,与入室犯罪绝无关联。
难道在游戏的世界里,社会礼仪与这里并不相同?
【你:“死鬼!闭眼,不要看。”(脸红)(踮脚吻夏炎3s)】
【请按台本剧情操作】
令玉衍习惯性无视了,抹了把脸说:“我在洗澡……你在房间等我一会儿?”抬手时,手臂白玉一样从马赛克团从裸露出来,湿漉漉地滴着水。
“嗯,”夏炎很快地开门走出去,“我在外边等你。”
令玉衍的房间很大。墙壁和天花板漆成蓝色,地毯是灰色。房间里家具极少,与房间的尺寸不相称。书桌椅子、衣柜和床,其余什么也没有。书桌上没有相框,墙壁上没有画。很难从中找到与令玉衍相联系的事物。
系统的提示悄然出现——
[游戏有延迟,你的恋人已经不打算问了。]
[这不是骗氪,我们再重申一遍!]
花钱无所谓,货不对板就不行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夏炎不耐烦。
[还没想好卡已过期]
系统冷冷说道。
这时,令玉衍裹着浴巾走出来,拿蓝色的毛巾擦头发。两只细白的小腿在他视野里乱晃,在地毯上接二连三留下湿脚印。
【你温柔地问:“你还没睡吗?很晚了。”】
“你还没睡吗,”令玉衍难得地念了正确台词,主要是因为这两句不算雷人,“很晚了。”
夏炎说没有。
台灯的光线是暖黄色的,照在一卷书本,令玉衍的字迹上。
夏炎的今晚一直徘徊一个重复的念头。百年前的舞者、悬浮的舞姿……他见到与令玉衍毫无关联的事物,在令玉衍从未去过的地方时出现。
所以他很自然地在少年面前坦白心声:“我想见你了。”
夏炎从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游戏也好,恋爱也好,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令玉衍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什么,似乎对于夏炎的出现和语出惊人已经习以为常。
☆、惩罚
之后的几天,夏炎不曾出现。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令玉衍身体弱,从来不参加体育课,何况今日咳疾未愈,好似被点了什么开关咳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为了不吵到同学自习,他自个儿到楼下找了个花坛看书。
同桌陪他到教室外边坐了坐,又被老师叫回去了。
嗓子难受,书看不下去了,学校艺术楼前边有一只自动贩卖机,令玉衍过去买了瓶水。
他小口小口喝了半瓶,才感觉嗓子不冒烟了。
两个高一学妹在艺术楼门口写生,不知道在画什么,过了一会儿就上前搭讪,笑得很灿烂。
“你是令玉衍吗?”短发的女生问他。
“嗯……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不在上课?”
“自习啊。”
令玉衍掀了掀眼皮,考虑换个地方发呆了。
除了对准夏炎时愿意一路嘀嘀咕咕,在家和学校说话语速都很慢,话也不多,他对交际毫无兴致,被搭讪也走神,很多人私下说他“难搞”,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长发的女生掩嘴笑得叮叮当当:“我是在微博上见到你的,平常在学校遇不到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微博。”
女生亮出手机。
@ 美人安利bot
:投稿
我校校花。
[图][图][图]
九宫格各是不同时期的全方位偷拍和合影,似乎为了力证令玉衍美貌无死角,评论一溜儿的“我可以!”。
令玉衍的回应寡淡又乏味:“哦。”
“你不好奇这条微博是谁投稿的吗?”
他没什么感觉,但还是顺着她俩问:“谁?”
“学生会会长。”她压低了声音,“有实锤,别告诉他哦。”
在他的印象中,学生会会长是个男的。
令玉衍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招男人喜欢,十四中到底哪来那么多同性恋?
此地不宜久留。
令玉衍很快冒出这个念头,不肯与两个女生继续搭话了,他掉头在自动贩卖机给同桌买了一瓶奶茶,打算回教室。
购票区扫码付款时,倏然一只猫从脚边窜过。
黑猫,皮毛油光水滑,绿色的玻璃珠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瞧。
令玉衍第一反应——“这是不是夏炎送的礼物之一?”
自从结识了夏炎,他仿佛在网游驰骋,看见地上冒出新东西就想弯腰捡装备,这样不好,可是他确实很喜欢猫,只是小时候母亲不让养。
“那只猫经常在艺术楼睡觉的,我们上课的时候,它就在讲台上玩画笔。”长发的女生说。
黑猫停在艺术楼门口第四个台阶,仍以眼神勾引他来rua。
令玉衍把付款的事放一放,溜达着去吸猫。
他只走了三步,就又停了下来。
——在他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令玉衍猛地回头一看,只见身后自动贩卖机前的水泥地多出来大片碎成渣滓的尖锐玻璃,喷溅般撒了一地,有的甚至飞着砸在他身上。
刚刚两个写生的女孩尖叫不已,一脸煞白:“从楼上掉下来的!哪扇玻璃窗掉了吧?!”
猫不见了。
令玉衍这才觉得后怕。
要不是这只猫……
“艺术楼十二层的一块窗玻璃掉了,据说是年久失修,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同桌柯南般推了推眼镜,“你吓到了吧,脸色好差。”
令玉衍的确惊魂未定,甚至把那瓶给同桌带的奶茶自己喝了:“当时差一点点就被砸到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学了,令玉衍却还在学校徘徊。
除了艺术生,其他学生不会在艺术楼上课,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都放学或者在食堂吃饭,整个大楼显得很安静,走廊空无一人,几个画室的门还开着,里边散落着颜料和墨水的气味。
十二楼根本没有人。
钢琴房和画室都是锁上了的,从窗户外看进去,这些是空教室,无人使用。
走廊掉了玻璃的窗户还挂在那儿,空荡荡地漏着风。
令玉衍站在窗边往下看,想象自己被砸到会怎么样,他很快联想到自己出车祸的情景,流了很多很多血,手臂骨头被外力折断,很疼,失去意识之后灵魂凌空而起……
“怎么还有学生在这里?”一个老师电梯的方向急匆匆赶来,“快走,别待在这儿,小心掉下去……”
“好的,”他点点头,“老师,这个窗户怎么坏的?”
男老师看了看他,烦恼道:“谁知道?上个月才检修过窗户……幸好没出事!”
“是啊,幸好没事,”令玉衍说,“老师,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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