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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云间(近代现代)——八口小锅

时间:2019-10-07 13:58:25  作者:八口小锅
  唯一不同的是,村里人全家洗脸洗脚都用一个盆,大人先洗脸,洗完小孩洗,小孩洗完脸,这盆水大人再用来洗脚。有天在李燕家吃过饭临走前,李燕爸爸还热情地邀请陈云旗在他家洗了再回去,并十分大方地让他人用第一遍水。
  洗脸洗脚也是这里的一项隆重的招待,陈云旗只能哭笑不得地婉拒这份深情厚意。
  唐俞韬没有李辉那么不讲究,他早晚也要洗脸刷牙,偶尔还要打理打理他那一脸稀稀拉拉的络腮胡。
  山上水也紧张,山顶有一条小溪顺流而下,住在三组的人吃用水都要去那条小溪里取。陈云旗不能心安理得的用水,跟三三牵着马去了一次。
  临近冬天,小溪里的水量已经明显少了,他们舀满了四个大塑料桶,来回三趟,才把三三家院子里储水的大缸灌了个三分之二。
  有次吃饭时,陈云旗听见三三妈说过,三三也爱洗澡,他家有个很大的铁皮澡盆,洗一次要倒好多瓶水。
  “打一次水难得要死,洗洗洗,洗那么干净不晓得要做什么,天天要下地,洗了也是白洗。”她一边炒菜一边没好气地抱怨着。
  三三在一边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拨弄着火塘里的柴,把火撺掇得更旺了,跳跃的火光稍稍掩住了脸上的红晕。
  他在村里算是文化程度比较高也比较讲究的人,甚至比盛老师要高很多,陈云旗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即便是刚从地里回来,身上沾满泥土,看起来也还是很得体,只是山上没有条件让他天天洗澡洗衣服,往常他都是隔两三天洗一次,可自从陈云旗来了之后,他就渐渐洗得频繁起来。
  陈老师身上那股清洁整齐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他对于自己的样子,自己的生活环境和习惯都感到有些羞耻起来,好像不多洗洗,就不能靠近陈云旗似的。
  不串门的时候,陈云旗就早早洗漱完躺进被窝,打着手电筒看书。在这里他慢慢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有时候看书看得困了,拿过手表一瞧,也才晚上8点多。早睡早起,远离尘世,他觉得自己提前过上了隐退的离退休生活,不知是好是坏。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抑郁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在这种环境下,焦虑和难以名状的痛苦似乎在慢慢从自己身上消散。
  陈云旗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带来的充电器也无用武之地,终于等到唐俞韬发电的日子,陈云旗才找出来给手机充上电,电压不稳电流也很小,充了一下午才充满了一半的电。旁边唐俞韬那台板砖手机的电池夹在简易充电器上,花里胡哨地闪着彩色的光嘲讽着陈云旗的智能手机。
  开机后手机一直没有动静,信号显示很弱,陈云旗走到屋外唐俞韬平时找信号的土坡上,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一股脑地送达。
  二十几条信息里有一半是垃圾广告,剩下两三条的是同学的群发信息,其余则全是他妈妈发来的。
  没有于小松的。
  陈云旗点开妈妈的未读信息,一条接一条内容全是询问陈云旗人在何处,为何联系不上,字里行间的口气也从不安到焦急再到气愤,最后只是请求他开机后第一时间与自己联系,报个平安。
  陈云旗想了想,还是把电话直接拨了过去,没响几下,妈妈很快接起来了,焦急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放心,我挺好的,我在一座大山上,信号不好,也没有电,手机用不了。”陈云旗蹲下/身,用干净修长的手指捡起一小块石子,在地上划拉着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听见他主动道歉,对于他不告而别先斩后奏的做法,妈妈的愤怒顿时消散了不少,虽然没有具体了解过,但也大概知道陈云旗近来的心理状况不好,她只好不再追究,无可奈何地询问起山里的详细情况。
  陈云旗耐着心有问必答,听说他只计划在这里待一个月左右,妈妈稍微放下些心,继而又担忧起儿子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生活,身体方面能不能吃得消,于是问起陈云旗的吃穿来。
  “有没有钱用?妈再给你转点钱,缺什么就买,别苦着自己。”
  陈云旗仿佛能看见他妈妈在电话另一头眉头紧蹙的样子,听她接着说道:“待够了就早点回来,不想工作就不工作吧,我的公司早晚也是你的。去风景好的地方旅行一下,散散心,那大山沟里有什么好待的。”
  陈云旗扔掉小石子站起来,站在这个山坡上能看见三三家,甚至更远处山体的斜坡上正在地里劳作的人们的身影。
  “不用了,这里用不到钱,没什么东西可买。大家都很朴实好客,对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穷山恶水出刁民你听过吗?”妈妈对陈云旗的一番安抚不是很相信:“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
  陈云旗想着再说几句就挂了吧,突然想起件事来,于是问道:“妈,这里有很多孩子读不起书,我想帮他们找找资助对象,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话题突变,妈妈“啊?”了一声,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恍然大悟地说:“行啊没问题,这有什么难的。”
  儿子难得开口提要求,妈妈有些意外,想夸陈云旗心地善良,却没说出口,只说:“人数多的话,我要安排一下。”
  更多的孩子能解决那是求之不得再好不过了,但陈云旗此刻心里首先惦记的是三三。他跟妈妈道了谢,简单说了他想资助的对象是一个高中辍学生这个情况,具体的费用要去问问才知道。
  挂了电话,陈云旗看见三三一家人回来了。他跳下土坡向三三家走去。
  这天是周五,三三在县里读书的妹妹放假回来,这会儿可能还在半山腰上,三三放下农具准备牵马去迎。陈云旗犹豫了一下,他对爬山这件事还心有余悸,但还是说:“我跟你一起去。”
  三三妈叮嘱他们早去早回,接了妹妹回来正好吃晚饭。
  陈云旗拿过三三手中的缰绳,学着他的样子吆喝着马往前走。三三便任他牵去,空着手走在陈云旗旁边。
  这天的天气不错,难得的没有起雾,天色黄昏,日头西落,冬日的枝头树叶凋零,一地冷清,风吹着山坡上半人高的杂草“沙沙”作响,迎面偶尔走过劳作归来的村民用彝话向他们打招呼。
  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路过门前能闻见炒腊肉的香味。
  也许是照顾陈云旗走山路还不太适应,他们走到离开村子很远的一处路口便停了下来,前方正是下山的路。三三说:“我们不下去,就在这里等吧。”
  三三掸了掸路边一块大石头上的尘土,然后坐下来,陈云旗也把马拴在一旁让它吃地上的野草,走过来坐在三三旁边。
  陈云旗掏出一支烟点上,吞吐出一团烟雾,眯起眼吹散开,才开口说:“三三,继续读书好不好?”
  三三今天穿着那件明黄色的棉衣,颜色洗得有些褪了,显得很陈旧,却衬得他皮肤更白皙了,额前的头发零碎地遮在眉目前,整个人看着清爽极了,即使刚劳动完,身上也闻不到一点汗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气随着微风飘过来。黑色的裤子有些短了,坐下来露出一小截脚踝,一双笨重的劳保鞋上沾满了泥。
  陈云旗发觉三三的衣服款式都很简单很邻家,大部分是纯色,都很陈旧,但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和硕大的拼写错误的英文logo,不像镇上服装店里买来的。
  他见过一次李军,打工休假回来,咋咋呼呼油嘴滑舌的小青年,跟李汉强如出一辙,穿着亮闪闪,毫无品味过分夸张的服饰,头发还染了撮黄,一派村镇小流氓模样,村里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孩子都是这种打扮,相比起来三三是他们中的一股清流。
  闻言三三有些诧异地看向陈云旗,片刻后垂下头小声说:“我也想,但是家里没有钱,我也读不好…”
  短短一句话越说越小声,陈云旗吸了一口烟没看他,望着远处,那条他来时走得狼狈的路,头一回在白天里见到。他明白三三停在这里的用意,心里觉得很温暖很感激。
  “没有关系,你只要想读,我来想办法,只要你想。”他说。
  过了很久,陈云旗一支烟吸完,他弯下腰在地上把烟拧灭,才听到三三小声说:“我想的。”
  陈云旗直起身看三三,开心地笑了。
  “你想就好,我会尽快找好教材给你补课。对自己有点信心,加油。”
  三三的脸很红,他感受着陈云旗充满鼓励的目光,落日余晖下他那张英俊好看的脸上,平日里的冷清和淡漠都褪去,显出一种陈云旗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和。
  “小旗哥,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三三看着他说。
  陈云旗微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远处已经看见三三妹妹小小的身影。
  待那小身影走近,陈云旗才看清这个瘦弱的女孩,她跟三三长得并不相似,单眼皮小嘴巴,鼻子两侧还有些淡淡的雀斑,漆黑的长发扎成很低的马尾落在脑后,穿着深蓝色白色相间的镇上民办初中的校服,背着一个军绿色帆布包,压得她微微弓着身,显得矮小单薄。
  小姑娘一路爬上来,发丝已经被汗水打湿,面色潮红。
  陈云旗先一步走上去接下了她的背包,三三解开拴在一边的马,陈云旗把背包在马背上捆稳妥,三三向一脸疑问的妹妹介绍道:“这是新来的陈老师。”
  跟着又指着妹妹对陈云旗说:“这是我妹,叫盛晓燕。”
  陈云旗微笑着点头说:“晓燕你好啊。”
  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步入少女时期,是懵懂害羞的岁数,盛晓燕见陈云旗比自己哥哥还高,长得剑眉星目英俊好看,不由得红了脸,也不敢正眼瞧,没有回应,迅速躲到了三三背后。
  三三有些气恼地责备妹妹:“怎么这么没礼貌,招呼都不打。”
  盛晓燕不吭气,还是固执地躲着不做声。
  陈云旗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三三不要紧:“没关系,我不介意,晓燕走一路累了吧,咱们赶紧回去吃饭。”说罢牵起马带头往回走。
  陈云旗牵着马走在前,三三跟在后,身后还粘着个扯着他衣服下摆的小姑娘,陈云旗偶尔回头看,盛晓燕就“嗖”一下躲在三三背后把自己遮个严实,等陈云旗转过头去,再冒出个脑袋偷偷看他。
  三个人就这么晃晃悠悠走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半个温柔橙黄的月牙悄悄爬上深邃的夜空,家里已经烧好了热茶煮好了饭菜在等他们。
 
 
第十章 羞涩
  盛晓燕今年十四岁,读初中二年级。
  听三三说她成绩在班上居中,因为基础不好,到了镇上的学校跟其他同学的差距一下子非常明显,一时间有些吃力,加上家里对她寄予的期望,尤其是哥哥主动放弃学业把机会给她,这些都给了她不小的压力,所以回到家,当父母喋喋不休地问起她的学习情况时,陈云旗明显看出她有些回避,对任何问题都只是淡淡地答“还可以”、“挺好的”。
  但毕竟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当三三爸爸许诺等这个月把家里新下的小猪仔背下山卖了之后,会给她买一对新鞋子时,她心花怒放地饭也不吃了,搁下筷子兴高采烈地描述起她具体想要一对什么样的鞋子。
  比如她同学最近新买的那对粉色的运动鞋就很不错,但她不愿意跟同学穿一模一样的,她想要一对蓝色的。
  年少懵懂的少女,爱美和攀比的心思都在悄然滋长。
  晚饭时间唐俞韬和李辉也来了,这两人一来家里的气氛便热闹了许多,一顿饭吃下来,盛晓燕面对陈云旗也不那么拘谨了,吃过饭她帮着收拾碗筷,洗了碗,喂了猪,按照爸爸的吩咐坐下来给老师们烧茶吃。
  农村的孩子当家早,盛晓燕年纪不大,回到家里也已然有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她熟练地烧着茶,听陈云旗和爸爸聊天,听到她懂的内容,也时不时插一两句嘴,只是陈云旗跟她说话时,她还是会不经意地露出略微羞涩的笑容。
  晓燕对新来的陈老师渐渐产生了兴趣,听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比她学校的老师说的普通话还要好听上许多。陈老师温文尔雅,又有礼貌,不算是侃侃而谈,但一旦讲起什么来似乎都非常有道理,她听得都有些入迷了。
  陈云旗手指夹着香烟,专心听唐俞韬讲话,一没留意,一截烟灰掉落在了裤腿上。他低头一看,微微皱了皱眉,用拇指抵着中指轻轻弹掉了烟灰,但棉质的黑裤子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灰色痕迹。陈云旗无奈只好作罢,抬起头不再理会,三三不动声色地撕了一张卷纸,在纸上倒了点水,递过去示意陈云旗再擦擦。
  盛晓燕单手抱着双腿坐在一边,下巴抵在膝盖上侧眼看着,另只手里攥着根细小的木柴,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火塘里堆积的柴灰。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哥哥跟平时不太一样,好像对陈老师都格外的温柔体贴,该怎么形容呢?她想不出来,只觉得像她家养的那只温顺的小羊,反正是她从前都不曾见过的样子。
  第二天是周末,唐俞韬和李辉一早就下山去采购生活用品,留陈云旗在学校。
  是个难得的晴天,不仅没起雾,还有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晒进小屋,洒了陈云旗半身,暖意融融,于是他醒了之后也难得没起身,索性踢了被子就着阳光倚在床头看了一上午的书,不知不觉就过了午饭时间,他才坐起来穿戴好,准备给自己泡一碗面,这时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叩击窗户的声音。
  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就在门边,透过模糊的玻璃陈云旗见是三三抱着几本书站在窗外。他打开门,站在门前的三三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明媚柔和极了,那阳光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金色,清爽的根根发丝被微风吹拂起来,俏皮又可爱地飘散着。
  中午的气温比早晚高,他没有穿厚外衣,只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夹克,衣服款式看起来有点老气,但三三本身青春逼人,把那点老气好好的压下去了,像个偷穿大人工作服的稚气孩子。
  阳光下他的肤色白皙透亮,眼角都晒出了粉红。见到陈云旗他还是一贯有些腼腆地揉揉后脑,继而双手把怀中的书捧向陈云旗面前,说:“小旗哥,这是我以前的课本,我都留着呢,你不用帮我找了。我学的不好,你有空的话给我讲讲吧。”
  陈云旗望着眼前的三三,一时竟呆愣了,回过神赶紧伸手接过那几本书翻看着,语文、数学、英语、化学和物理,几门重要科目教材都有。几本书都没有包书皮,书页翻得有些旧了,每一本书封面的左下角都有钢笔端端正正写下的“高一(2)班蓝燕山”几个字,不算太漂亮,但有几分清秀。
  陈云旗侧过身把三三让进屋来,把书放在桌子上问:“还有几本呢?思想政治、历史、生物和地理这些呢,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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