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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云间(近代现代)——八口小锅

时间:2019-10-07 13:58:25  作者:八口小锅
  陈云旗回头,三三闪烁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清澈明亮,映满了繁星。
  三个大男人挤在水池边各自忙活着刷牙洗脸,陈云旗问唐俞韬,怎么没有给三三找助学对象让他继续读书,唐俞韬含着一嘴牙膏沫子口齿不清地说:“意义不大。我看过他的成绩,很一般。再说他自己也不想读。”
  说罢他灌了口水漱干净嘴,又接着说:“山里的孩子并不都像公益宣传片里展现出的那样渴望读书,尤其在这里,基本可以说是与世隔绝,读书能带给他们什么,他们一无所知,除了能出门认字不至于走丢之外,没有什么用处。助学资源很珍贵,还是要用在年纪小、真的有希望的孩子身上。”
  现实的确如此,虽然陈云旗也能想到,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并非抱着什么神圣的心态来这里妄图改变现状,可对于三三,陈云旗不认为他是在得过且过,他能从语气和眼神中捕捉到三三的理想和渴望,那些卑微的理想和渴望被残酷的现实深埋了,不为人知的放弃和无奈让陈云旗觉得有些心痛,他很想能为三三做些什么。
  于是他说:“我觉得三三是想读书的,只是他没有勇气提。我想帮帮他。”
  唐俞韬没说话,李辉搓揉着脸上的香皂泡泡说:“你想怎么帮他啊,帮他找资助人?他成绩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很少有人愿意资助这样的对象的。难不成你还想自己出钱供他读书?”
  陈云旗听闻半晌没说话,突然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也不是不行,一时间竟然真的琢磨起出钱供三三读书的可能性来。
  唐俞韬像是看穿了他似的,说:“你不会真的想出钱供他上学吧......”
  陈云旗思绪中断,一时猜不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疑惑地看向他。
  唐俞韬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不是不想帮他,你想听实话吗?我来这里支教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崇高的理想和多伟大的人格,而是因为我加入了志愿者协会,恰好被分配到了这里,我需要完成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要做出帮扶成功的优秀案例,我们的协会,一些相关的组织,也能通过这些案例吸引到更多爱心企业合作的关系,当然,这也是为了整合更多更好的资源,建立更强的资本做更多的公益,但这跟我本人关系不那么大,你懂了吗,我的合同只有两年,现在已经过去一半,我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细致地帮到每一个人。”
  “还有,你这么有钱的吗?”
  唐俞韬话说的坦白,态度也很坦然,陈云旗觉得无可厚非,他对唐俞韬的话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很清楚这就是现实,可在面对三三的时候,他只能说出“没钱的人生也会有很多选择”这种鸡汤言论,他确实不忍心对那样的三三不闻不问。
  但他没有觉得后悔,对唐俞韬来说,他的话只是给三三绘制了一张不切实际的美好图画,但对陈云旗来说不是这样,他想试着努力把这张图画变成三三的未来。
  陈云旗笑着说:“我确实没钱,工作还没着落。不过我想我妈生意上的一些朋友或许有能力资助贫困学生,我可以问一问。”
  “对啊!我差点忘了,你家有钱。”
  唐俞韬这才反应过来,当年自己毕业为了找实习单位腿都快跑断,吃了多少闭门羹,哪会有闲情逸致跑到大山上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于是断定陈云旗果然是个不愁吃穿的富二代!
  想到这他一点不客气地说:“快问问你妈认识的那些大老板,有没有计划通过扶贫提高下企业形象的啊,别只惦记三三,我们手上项目可多着呢!”
  陈云旗只是笑,提起剩下的半暖瓶热水打算回屋再擦身洗脚。唐俞韬也没在意,端着漱口杯跟李辉往回走。
  进了门,李辉往床上一倒,望着天花板嘟囔了句:“啧啧,三三算是傍对人咯。”唐俞韬闻言瞪了他一眼,放下手里东西,脱了鞋钻进地上的睡袋躺好,点开手机里的小说没有再搭理李辉。
  李辉见唐俞韬不打算继续跟自己聊下去,没趣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转过身去,却又睡不着。
  他才睡醒没多,哪有困意,想起三三跟陈云旗才认识几天,却总是凑在一起小声聊天,三三还对陈云旗那么好,他对自己可没那么体贴过。
  没想到三三看起来老老实实不谙世事的样子,怕是早就看出陈云旗家里条件好了!
  他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一时激愤上头,自以为是地质疑起三三的人品,瞧不起陈云旗有钱还装低调的作态,却半点没发觉自己这是小人之心,是在赤/裸/裸的嫉妒。
  第二天一早,陈云旗刚走进乱哄哄的教室,几个小孩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向他告状,说有同学打架受伤了。
  他让孩子们坐回座位,安静下来,这才听见后排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受伤的小孩叫盛勤玉,6岁,陈云旗走到他桌前,见他满脸挂满了眼泪,捂着一只手背委屈地抬头望着他,同桌的男孩在座位上沉默地垂着头,显然是那个罪魁祸首。
  陈云旗俯下/身来问盛勤玉怎么了,盛勤玉拿开手,被捂住的另一只手背上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伤口。
  陈云旗顿时眉头紧皱,把那只手抬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破的,来不及问来龙去脉了,他赶紧牵起盛勤玉带他快步走出教室,到唐俞韬屋里翻出一小箱急救药品,洗了手坐在桌边准备给盛勤玉清理伤口。
  伤口不大,清洁掉血迹后能看见一个小孔,还好不深,应该没有伤及骨头。血已经止住了,陈云旗在药箱里找到了酒精、碘酒和双氧水,他抽了张卷纸替盛勤玉擦掉鼻涕,对他说:“老师帮你包扎,可能有点痛,你要忍着点,好吗。”
  说完摸摸盛勤玉的头,盛勤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陈云旗便开始用棉签沾了碘酒轻轻擦拭起伤口。
  碘酒一擦上去,盛勤玉就疼地猛缩手,陈云旗用了点力气按住他的手,加快速度清理着,又翻了翻药箱,发现只有一支外用的云南白药粉剂,只好倒出一些仔细撒在伤口上,然后拿纱布轻轻裹了一层,用胶带固定劳。
  处理好伤口,陈云旗从口袋掏出一盒没吃完的黑加仑口味的润喉糖,倒了一粒在盛勤玉另一只手心。盛勤玉吃了糖,不再哭了,陈云旗这才领着他回教室。
  回到教室,唐俞韬正在教训弄伤盛勤玉的小孩,用一把长尺抽打他的手心。
  那孩子被打了好几下,也不哭,只是垂首咬着嘴唇忍痛。
  陈云旗把盛勤玉领回座位,盛勤玉毕竟还小,这会儿嘴里含着糖,脸蛋上的泪痕和鼻涕已经干涸,留下一道道脏兮兮的印子,像个花脸小猫。他好像已经把先前发生的事忘了似的,跟周围的同学一起好奇地盯着唐俞韬惩罚他的同桌。
  陈云旗小声对唐俞韬说:“别打了,我跟他聊聊。”
  唐俞韬收回长尺,语气严厉地对那孩子说:“跟陈老师出去,好好说清楚怎么回事!”然后转身走开准备上课,陈云旗随即伸手搂住了男孩的肩膀,带着他走出教室。
  出了教室,陈云旗松开手,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操场边,陈云旗先一步坐在了石阶上,对男孩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坐到旁边来。男孩犹豫了片刻,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坐下,低头揉着自己脏兮兮的袖口,穿着破旧运动鞋的两只脚不安分地在地上碾来碾去。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陈云旗尽量口气平淡地问道。
  “我叫黄业林,8岁了。”
  “嗯?”陈云旗听闻转头仔细地打量起他。
  从侧面看黄业林有一双招风耳,脑袋很大,没穿校服,身上是一件印着卡通熊猫的深色棉衣,脖颈处露出脏到看不出是白色还是灰色的衬衣衣领。裤子上满是泥点子和尘土,头发有点长,修剪得乱七八糟,指甲缝里藏满黑糊糊的污垢。
  发现陈老师半天没说话,黄业林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陈云旗惊觉这孩子的眼睛是真大,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配上他那对招风耳,非常可爱,皮肤黝黑,嘴角还粘着点不知道是什么食物的残渣。
  “为什么打人?”陈云旗微微皱起眉,严肃地问他。
  黄业林又重新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先骂我,我生气…”
  陈云旗又问:“他骂你什么了?为什么要骂你啊?”
  “他想玩我的玩具,我不想给他玩,他就骂我是狗/日的,说我妈妈也是狗/日的傻子。”黄业林说到这,稚气的脸上充满愤怒,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陈云旗心里一惊,盛勤玉才6岁,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他有点不敢相信。
  但他没有马上表示出质疑,只是淡淡地说:“所以呢?你就打他?”
  黄业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云旗:“他骂我妈妈,我当然要打他!我太生气了!就用铅笔戳他的手!”
  对眼前这个孩子讲诸如“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和“人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之类的道理,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陈云旗心里思忖着,也许在这里,以暴制暴才是最好的办法,可他还是决定试着努力一下,他直觉这个孩子很聪明,不想放任他野蛮生长。
  “你喜欢画画吗?”陈云旗转头看着黄业林。
  “喜欢的!但是画不好。”黄业林不知道陈老师为什么突然换了一个话题,情绪一时还陷在回想起盛勤玉对他出言不逊的愤怒中,但听到画画这件事,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如果下次你可以忍住不动手打人,我就单独教你画画,你想画什么都可以。”陈云旗转头挑起眉毛,仿佛用眼神询问着:怎么样?
  毕竟还是个孩子,单纯的小孩只思考了几秒钟便点头答应了。
  陈云旗跟他约定,以后放学了,他可以到陈云旗的屋里子单独学画画。
  黄业林家住在六组,徒步走山路要近一个半小时,他告诉陈云旗自己每天放学后都要赶着帮忙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所以他们计划一周画一次。
  “下次觉得很生气的时候,希望你能记得我们的约定,忍住不要动手。不然只要再有一次,我就不会教你了。”陈云旗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黄业林也跟着站起来,有模有样地学着拍了拍屁股。
  把黄业林送回教室的时候,唐俞韬正领着孩子们读拼音,李辉拿着一沓试卷路过,见陈云旗敲门后把黄业林推进去,走到跟前问:“干嘛呢这是?”
  陈云旗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李辉不以为然地说:“打一顿不就得了,跟这些小孩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陈云旗笑了笑:“打一顿应该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只是试一试。”说完他便转身回屋去了。
  李辉撇撇嘴,望着陈云旗的背影,心里小声嘲讽着:“啧,以为自己是菩萨啊,跟这儿普度众生呢。”
 
 
第九章 信心
  上山快半个月了,陈云旗开始适应起这里的生活。
  每天清晨晨雾还未散去,山野间潮气弥漫,农人家养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打着长短不一的鸣,就着刚刚微亮的天光,陈云旗站在这云雾间刷牙,远处有早起的人家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别有一番意境。
  洗漱后他就坐在操场边看一会儿书。
  唐俞韬那里有很多书,他看得很杂,什么类型都有,尤其志怪小说特别多。前几天陈云旗从他那里捡了本野史,正看得入迷。
  临近12月,天越来越冷了,陈云旗不愿戴唐俞韬给他的手套,翻书不方便。没看一会儿,手指就被冷风吹得发麻,他就放下书独自打一会儿篮球让身体热乎起来。
  唐俞韬起得也算早,陈云旗等他起来洗漱好,跟他一起去三三家吃早饭。
  只有李辉淋漓尽致地展现着当代宅男本色,不睡到上课前最后一刻不起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也不吃早饭,十分的不养生。
  唐俞韬和李辉一文一理分得比较清楚,唐俞韬负责语文和地理,李辉负责数学和体育,而陈云旗这种双优学霸,除了美术课,还要跟其他人交替地教小班的语文课和大班的数学课,盛老师则专上语文课,别的都不会。
  陈云旗去听过一次盛老师的语文课,盛老师对他不请自来自作主张地坐在最后一排旁听,表现出极大的不满,整堂课上得格外生硬。
  盛老师普通话很差,念拼音读课文咬字都非常不标准,陈云旗只好在自己上语文课的时候再强调纠正,但效果甚微,显然孩子们对盛老师的“乡音”接受程度更高,学的更快。
  这些天唐俞和李辉在学校做了两次饭,都是土豆丝炒肉和炒鸡蛋,两个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还在发育长身体,并以天冷需要多摄入蛋白质来保暖为理由,一盘菜里只见到肉,土豆丝没几条,切得手指一边粗,配着大铁锅闷的夹生饭吃得也狼吞虎咽的。
  这种做法,一两顿还能凑合,多了连他们自己也受不了。对下厨一窍不通的陈云旗也爱莫能助,只有跟着四处蹭饭。
  除了三三家和李燕家,他们这些天还去了村长家和其他几个学生家。村子里男男女女都喝酒吃烟,陈云旗带来的两条烟几天就发掉了一半。
  但凡去蹭饭,都少不了一顿酒,村长家倒是例外,吃饭的时候只提了提,陈云旗客客气气地婉拒,村长竟然也没再劝,后来听村长老婆说,盛村长心脏不好,喝不得酒,再加上他是村干部,得做好表率,像其他人一样嗜酒可不好。
  盛村长叫盛学树,有个叫盛学文的兄弟,两家住得很近,两兄弟都是村干部,盛学文是村里的书记。唐俞韬告诉陈云旗他们私下关系并不好。
  盛村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18岁,有遗传性心脏病,去年才筹够钱做了手术,常年在家休养着没有出去打工。小儿子7岁,在村里上小班。
  村长家做饭在厨房,屋里没有油烟相对整洁很多,家里烧的不是柴而是木炭,烧水烤火的时候烟会小很多。夫妻俩的卧室里还有台彩电,据说买回来很久了,一直等着通电,盼着能看上今年的春晚。
  每天饭后的活动就是串门,抽烟喝茶烤火聊天,陈云旗说的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每家村民问他的问题都大同小异,无非都是关于山外面的生活,他的个人生活之类,他也都耐心回答。
  串完门回学校,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唐俞韬基本就是雷打不动的钻进睡袋看小说,李辉时不时从这家出来后百无聊赖再接着去别家串串门喝点酒,常常喝得醉醺醺回来,有时候还得唐俞韬去接。
  三三家承担着学校的热水供应,陈云旗每晚睡前都要提着暖瓶去接。
  对于他睡前一定要擦洗身体的做法,李辉非常不屑,多次阴阳怪气地说他浪费水资源,可是他不知道,陈云旗也只是打一盆水,学着村里人一样,先洗脸,再擦身,最后倒进另一个盆里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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