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他也没了害怕的感觉。
死就死了吧,合该早就死了的。
他还没有二十岁,十四来了这里,十五生了孩子。
后面的生活好像都是为了孩子,没有孩子他应该早就撑不住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
每天活着已经够累了,想那么多,更累了。
说来以前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多坏,除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疼过,后来也没怎么疼过。
这样很好了。
下辈子再也不要脱胎成人了,世间百味全是苦的。
他已经在想下一辈子了,好像这辈子已经没了盼头。
☆、开战前夕
杜良顷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养家糊口,再苦再累也有力气。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干这种活儿,跟着一群长年累月出大力的工人在山上修路。
虽然他搞不懂百姓的生计都是问题了,修路的意义在哪里,不过有钱拿,就是好事。
干完一天的活儿,他在镇上唯一一家还开的点心店里买了点点心,特地买了软的。
到家门口又不敢进,怕乔凝还是那个态度,他宁愿乔凝打自己一顿,也不愿意他这样。
打开门,以为的场景没出现,乔凝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纸笔,倚在床上教宝宝识字。
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之间和谐地插不进去任何人。
宝宝看见他,写完一个完整的字,噔噔跑过去和他炫耀,“阿父阿父,宝宝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杜良顷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他印象里,字好像不这么写。
“很棒。”他在学着夸奖自己的孩子,小心翼翼看乔凝,发现他也在往自己这边看。
宝宝在呢,他应该会理自己。
杜良顷忐忑地开口,“阿凝,还好吗?”
乔凝低垂着眼睑,没理他,宝宝又跑回床上,“爹爹,宝宝要学爹爹的名字!”
“爹爹的名字很难写哦。”
“宝宝不怕!”宝宝拉着他的手,“教教宝宝嘛,爹爹~”
“好,爹爹写给宝宝看。”乔凝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杜良顷悄悄站在旁边看,乔凝没注意到他,宝宝注意到了。
“阿父也想学爹爹的名字吗!”
杜良顷被发现了干脆坐到床上把宝宝抱到怀里,“对啊,阿父也想学。”
“那阿父和宝宝一起学。”宝宝左右扭扭,好奇地看乔凝写字,杜良顷干脆偷偷揽上乔凝,暗暗注意着他的反应。
“阿凝,也教教我吧?”
“……”
最后杜良顷用一包点心从宝宝手里换了乔凝写的字,偷偷藏了起来。
半夜乔凝醒来,看他借着月光在地上比划什么,还吓了一跳。
一夜无梦。
从刘大哪儿回来,乔凝也没问他,杜良顷也没解释。
他巴不得乔凝不问,虽然错事都是自己做的,可是一样一样说出来,却说不出口。
刘大也一直在府里等着他俩决裂,自己好趁虚而入,可等了好久也没有消息。
他在屋里来回走动,终于一拍手做了个决定,“来人呐!”
杜瑶在旁边修着指甲,“少爷怎么这么着急?”
“废话!乔凛要说娶你,你急不急?!”
“呵!”杜瑶不屑地嗤笑,“他如何能与乔郎相比。”
她的乔郎千般万般的好,哪是个下贱货能比的。
“如何不能比?”和这个疯女人说话,真是……
“别以为你现在锦衣玉食,他吃糠咽菜,你就比他高贵多少。”
“你!”
“我怎么了?”刘大对她丝毫不留情,“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说罢甩袖出了屋。
他有能拿捏住乔凝的法子,实在不行,反正两国战事在即,他们又处在两国交界,到时候来征兵……
他心里弯弯道道不少,当然最简单的可能是直接抢,可那样就没意思了。
他摸着手里的玉佩。
乔凝心里一紧,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寒战。
修路的活儿干了十几天,杜良顷每天早出晚归,乔凝身子也还是没见好。
每天浑浑噩噩的,熬完了身上的力气。
体温低的吓人,宝宝都感觉出不对劲儿,尽量不吵他了。
杜良顷想着干完最后一天,拿了工钱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看了,不管好坏,心里总归有个底。
最后一天,从山上通到晚平镇东边的路,算是正式修完了。
他们一帮工人收了钱被监管的人赶走,杜良顷留了个心眼,他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官兵,不出意外应该是往这里来的。
他常年混迹在镇上,有些事情都是知道的。
比如邻国兆国,今年似乎要对弋国出兵。
他以为这只是个传闻,修完这条路他突然联想到,从西部粮仓往他们这里运,走山路是最近的了,而且还安全。
他心里一凛,要是真打起来,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晚平镇。
这么想着他加快了步伐朝家里走去。
房里安静地诡异,宝宝不在,乔凝躺在床上睡了。
杜良顷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还是把乔凝吵醒了。
“醒了?身子怎么样?”他照例去试探乔凝额头的温度,习惯了他的动作,乔凝也没躲开他。
“还好。”他干裂的唇一张一合,杜良顷把他扶起来,又倒了杯温水给他喝,“明天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乔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这些天,赚了不少,看个大夫够了。”杜良顷低哑着嗓,叫人听不出情绪,“有我呢,不会再让你们挨饿的。”
乔凝知道他一直在镇上帮工,每天磨出一手的水泡,回来挤了第二天又得接着去。
“不用看。”他声音干涩,还是那个态度。
“有钱给宝宝买吃的吧。”
☆、抓人
杜良顷到底还是没听他的,第二天去镇上找了个老大夫来。
他心里知道,乔凝的病是前几年生孩子落下的病根。
他那时候不心疼的,反正病不在自己身上,疼也不是自己疼。
他有时候还会厌烦,乔凝晚上偶尔□□出来的声音让他烦躁,他吼过他几次,后来就再没听到了。
听完老大夫说的话,他才知道乔凝身子已经这么不好了。
“你夫郎情况不是很好,精细着养,也得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多数情况还只是缓和。就算养好比常人命数也少些。”
“嗯……”杜良顷低低应了声。
这世道想养好身子,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跟着老大夫去镇上抓药。
镇上的气氛不对劲儿,这几天甚至见不到走在大街上的人,抓好药他压低了声音问老大夫,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大夫也压低了声音,二人凑到一起,“听说是有官兵,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了,就怕被抓去前线当肉盾。”
“原来这样……”
“多谢大夫。”杜良顷付了钱赶紧回去。
真要征兵,他们村估计是第一个。
回去的时候乔凝还在睡,杜良顷生火熬药,中药独特的味道把乔凝熏的醒了过来。
“醒了?”杜良顷用帕子包住壶炳,把药倒出来放到桌上,“你睡着时候大夫来了,我去拿了几副药。”
“花那个钱干什么。”乔凝披了件衣服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多少钱?”
“没多少。”杜良顷等药稍稍凉了一点,端着药,踢了个凳子坐在床边,“这味道有点冲,喝吧,我找点心给你吃。”
“留着给停停吧。”乔凝皱着脸喝完整碗药,“下次别买这些东西,留着银钱买粮食。”
“行。”杜良顷还是塞了块点心到乔凝嘴里,“最近镇上不太平,我抽空去山上看看。”
“去山上干什么?”
“找找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
他的预感没出错,第二天村长就敲着锣通知村里人,说官府下来抓人上战场。
阴云笼罩了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锁死了门。
刘氏难得的煮了一大锅饭,让他们兄弟三个都出来吃。
杜良顷假装不知道她的意思,听她哭惨,“老二老三啊?要不就你们去?”
“娘!”杜良顷还没说什么,方陵先不满意了。
“良泉腿脚不利索,让他上战场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怎么就不利索了。”他这种明显不悦地语气,让刘氏拉下了脸,“平时不是跑的挺快的,怎么到这种事就不利索了。反正老二得去,就这么定了!”
杜良泉看着自己夫郎和老娘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多了还是心寒。
“大哥跑的更快,上次偷人家鸡,可是被人从村头追到村尾都没追上。”人命关天的事,方陵不会轻易妥协,“让村长来,良泉也不该去!”
“你个小贱蹄子!大儿家可是有个姑娘!你让她爹去战场送死,你安的什么心啊!”
“他家有孩子怎么了,我家就没有了!姑娘是亲生的,我家陶陶不也是我辛苦生的吗!”
“一个下贱哥儿,别跟我大孙女儿比!”刘氏蛮不讲理,闹生地一大家子吃个饭也不安顿。
杜良顷事不关己,吃饱了就舀了饭进屋喂乔凝,刘氏在后头追着他喊,“老三!别忘了啊!你和老二去!”
“不去。”杜良顷继续往屋里走。
“你说什么!”刘氏一听还得了,又哭又闹,往地上一坐干脆不起来了,“造孽啊!两个儿子白白养活了!为娘做点事都不乐意啊!造孽啊!造孽!”
“娘…”杜良泉面露纠结,他们兄弟三个加上老爹,怎么说也得去两个。
杜元栋年纪大了,肯定是不能去的。
停停还小,乔哥儿又身子不好,离不了人。
杜良泉下定了决心,“娘,我和大哥去吧。”
刘氏听到他答应了,立马收起了假哭,“行,你去。”
老二同意了,她就不信磨不到老三同意。
“娘,不是我去,是我和大哥去。”
“你大哥不能去。”刘氏从地上起来,也不嫌手脏,沾着土的手就去吃饭,“你大哥还得照顾我和你爹,你和老三去。”
“那不行。”杜良顷给方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大哥不去我也不去。”
“老三家里离不了人,大哥去是应该的。”
“不行就是不行!”刘氏啪的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你们两个谁都不能少!都给我去!”
“娘!我……”杜良泉还想说着什么,被方陵拦了下来,“咱们回屋说。”
杜陶和杜停两个小哥儿头贴头睡得正香,方陵也不管那么多,端了饭就去喂两个小孩。
刘氏在背后咒骂,“几辈子没见过饭的下作玩意儿!”
饭桌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老大一家还有刘氏和杜元栋。
老大两口子都不说话,杜良升知道反正怎么都轮不到自己,自己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娘,我们吃饱,回屋去了啊。”
“哎哎。”刘氏难得的变得和蔼,“清清也吃饱了?”
“吃饱了,奶奶。”
“去吧去吧。”刘氏顺了顺杜清的头发,小姑娘嘴一撇,“阿父,爹爹,我们回去吧。”
“嗯。”
“嘁”方陵在屋里嗤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要出远门的,几步路就回屋,又不是以后不见了。”
“你小点儿声吧。”杜良泉无奈地摇摇头,“你可还想听娘撒泼叨叨?”
外头这么大动静,乔凝自然也听到了。
“娘又怎么了?”乔凝一勺一勺舀着汤喝,杜良顷根本没把刘氏的话放在心上。
“没怎么,不用管。”
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地方藏起来,按以往的经验,两国每五年一次大战,这次也会很激烈,到时候敌军闯进村子,谁也活不了。
“我下午去趟山上,再去镇上买些东西,有事别忘叫方陵。”
“嗯。”
杜良顷手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嗯。”
午睡过后,方陵带两个小家伙儿来,乔凝正对着门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爹!”杜停一下子扑到他面前,乔凝才回过神儿,“宝宝来了。”
“嘻嘻。”
“想什么呢?”方陵在床沿上坐下,乔凝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没想什么。”
“呦,这可不像是什么都没想!”方陵调笑着说,“老三呢?又不在?”
“嗯,他去镇上了。”
“不错不错。”方陵感到很欣慰,“可算是知道养家糊口了!”
方陵来主要是想和他说说中午的事。
“中午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一点。”他睡着被吵起来的,听了半截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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