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瑶低着头,“乔哥好。”
“一路上累了吧?先进来喝口水吧。”乔凝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事,杜良顷又是个话少的,不说话又怕尴尬。
“那,我叫你瑶瑶,行吗?”
“嗯。”杜瑶假装低头喝水,实际眼神瞟了整个屋子,面露嫌弃。
这么多年了,家里还是这么破,不过,这个人也得到了报应,活该。
“我把南边那间屋子收拾一下给瑶瑶住吧?”乔凝眼神询问杜良顷,杜良顷让他做主。
收拾屋里的时候杜良顷过去了,他好多年没有仔细看过乔凝了。
从前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都变了样。
瘦骨嶙峋的,杜良顷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掰断他的身体。
头发也是发黄的,干枯又没有光泽。
偶尔的侧颜,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剩皮包骨。
铺完床乔凝才注意到他,杜良顷拉着他坐下。
“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怎,怎么了?”乔凝不适应地想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乔凝,我……”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听见声音杜良顷放开了乔凝的手冲了出去,乔凝也跟着出去。
杜瑶被只虫子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而虫子正被杜停捏在手里。
这种虫子很常见,小孩子又比较大胆,抓着也没多想,就想和杜瑶一块儿玩,没成想却吓到了她。
“爹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杜停乖乖的靠在乔凝大腿上,杜良顷也没说什么。
乔凝跟杜瑶道了歉,又把杜停说了一顿。
“不可以拿虫子吓小姑姑,知道吗?”乔凝第一次板着脸训他,小孩子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的紧。
“我知道了,不敢了,爹爹。”他乖乖站着,认错了乔凝就抱抱他,“宝宝,小姑姑对阿父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宝宝以后不要惹她,好不好?”
“宝宝知道了。”他人小,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其他人对杜瑶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反正现在也不一起吃饭了,大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方陵倒是来问了句,不懂早死了的人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变了个样。
乔凝也不知道,杜良顷什么也没告诉他。
多了张嘴家里吃的更不够了,钱也都用完了,杜良顷每天去镇上找事情做。
什么都没有,赌瘾犯了他就进赌坊溜达一圈再出来。
乔凝和杜瑶在家里,夏天穿的少,她无意中看到乔凝脖子上的红绳,捂嘴笑出了声,引得乔凝侧目,才假装咳嗽几声,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乔哥,你脖子上,是什么啊?”
“啊?”乔凝脸色变了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没有往下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基本天黑了才能回。”
“这么晚啊”杜瑶百无聊赖,“天黑了大哥还在镇上干什么?”
“可能,有事做吧。”
“好吧。”杜瑶拍拍衣裳,“我先进屋了。”
“嗯。”
乔凝在院子里晒收的几根玉米,杜瑶进屋看到了杜停拿着两根红绸带玩,想起来昨天被虫子吓的事,势必要给他个教训。
小畜生,跟他爹一样贱!
“你叫什么呀?”杜停脸上挂起了笑,杜停看到后,后退了半步,叫了声小姑姑。
“我叫杜停。”
“停停啊,今年几岁了?”
“四岁。”
杜瑶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杜瑶把他抱在怀里,“停停是怕姑姑吗?怎么躲的这么远?”
小孩子对于外界的恶意很敏感,他本能的想跑,胳膊却被捏住,还用力捏的很疼。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她说着手上又用了力,长长地指甲,隔着单薄的衣服掐进小孩子细嫩的皮肉里。
杜停再也忍不了地哭出了声,乔凝听到哭声,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冲进了屋里,杜瑶不动声色地放开手。
脸上很慌张,着急地快哭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
乔凝抱起孩子,“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啊?不哭了,乖。”
“疼…”他不敢说是杜瑶掐他,只说疼。
乔凝心疼的要死,“不疼了啊,乖……”
“呜呜呜,爹爹……”孩子趴在乔凝肩上,直到哭累睡了过去,乔凝才把他放到床上,亲亲他的小脸,找了块湿布给孩子擦擦脸,去找杜瑶。
“停停,没做什么事吧?”
“没有啊。”杜瑶摇头。
“如果是因为昨天他拿虫子吓你的事,我跟你道歉,他不懂事,不是故意吓你,你别记恨他。”
“乔哥这话说的。”杜瑶这就不高兴了,“说的好像我有多恶毒一样。”
杜瑶不想理他,“有什么事就去告诉大哥好了,别来跟我说教。”她一把推开乔凝,乔凝一时不察被他推一把,正好撞到了腰,当下就疼得冷汗哗哗往外冒。
杜瑶怕了,“这,可不关我事啊…”
☆、玉佩
乔凝神色痛苦地扶着腰走回自己屋子,进去就撑不住地倒在了床上,身体和木板碰撞出的声音,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乔凝又撑起力气哄他,“别哭了,宝宝,爹爹没事。”
“呜呜……”孩子趴在床沿上看他,生怕他再出点事。
乔凝实在坐不起来,躺着腰也疼得厉害,软塌塌的,好像从骨头里往外泛着凉气。
本来晒了玉米,想磨点玉米面做个饼子给他吃,站不起来也就做不了了。
只能寄希望于杜良顷晚上能回来。
不能继续让杜瑶住在这里了,她总是针对自己和宝宝。
明明看着娇娇弱弱的,在自己面前和在杜良顷面前完全是两个人,她是杜良顷的亲妹妹,自己说什么杜良顷还不一定相信。
乔凝担忧着,好在晚上杜良顷回来了,这让他松了口气。
杜良顷从来没见他这么早上床休息过,喝了口水问他怎么了。
乔凝说自己腰伤犯了,浑身泛冷。
“请大夫看看?”
“不用。”乔凝苦笑一声,哪还有钱请大夫啊,饭都吃不上了。
“你把院子里我磨的玉米面给阿陵哥,请他帮忙做几个饼子吃。”那天宝宝说他扬哥哥家吃,乔凝一直记得呢。
杜良顷摩挲这手里的几个铜板,心里突然泛起了酸意。
他真的亏欠他良多。
“找个时间,去官府登记吧。”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去了院子里,留下乔凝一个人忐忑不安。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七月的天已经很热了,三个人睡一张床挤的更热,宝宝自己睡熟了,乔凝身子难受,加上心事重重,怎么都睡不着。
杜良顷当他是热的,不声不响的起身打了盆水,又掺了点热水进去。
拿了块毛巾沾了水拧干,乔凝迷迷糊糊的,直到湿热的毛巾碰到自己身上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怎么了?”
杜良顷把他衣服扯的更开,“看你热。”
“啊?”乔凝呆呆地,任由他脱了自己左半边袖子,擦完又穿上,接着擦右边。
他怀疑面前地这个人被掉包了。
“良顷?”
“干嘛。”杜良顷把他整个翻过去,让他趴着,乔凝脸埋在床上,声音瓮声瓮气的,后知后觉红了脸。
杜良顷特地避开了他的腰,房里暗,看不清伤的怎么样,他把手摸上去试了试,果然冰凉冰凉的。
“怎么突然又伤着了?”
“没事,就,不小心撞到了。”乔凝还是没说是杜瑶推的,想起他们兄妹俩这么多年才相见。
“嗯。”给他擦完,换了身衣裳,也靠近后半夜了。
安静下来,累极了的两个人,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乔凝总算能站起来了,虽然腰还是疼,但不是那种让人受不了的疼了。
扶着腰也勉强能走。
杜良顷不放心他,就没去镇上,在家里帮他一些琐事。
这种和谐的场景,在杜瑶看来真是刺眼。
“我洗,你去躺着。”杜良顷把乔凝赶回屋里,自己提着桶,端着衣服。
杜瑶瞅了乔凝一眼,也去自己屋里端出来衣服,“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杜良顷摸摸她的头发,回头看了看乔凝,“回去躺着,别出来了。”
乔凝纠结地看着他俩的背影,半天没动,还是宝宝把他拉回了屋里,“爹爹,躺,躺。”
“嗯。”乔凝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坐在床上,“宝宝觉得阿父变了没?”
“嗯?”宝宝歪歪头,半晌高兴地拍拍手,“阿父,好。”
“宝宝喜欢现在的阿父吗?”
“喜欢!”
喜欢的后果就是,饿的时候抱着杜良顷的腿,告诉他地里的虫子特别好吃,根本没注意三个大人的脸色都变了。
杜瑶还在现场,杜良顷第一反应就是警告她别出去乱说。
“我,我不会乱说的,而且,现在都吃不饱,吃个蝗虫怎么了……”
杜良顷闻言放下了心,“总归是上头规定的,吃没什么,切忌声张。”
杜停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记得爹爹不让他乱说的。
“我错了,爹爹。”
“乖。”乔凝摸摸他的头,没有责怪他,只说心里不踏实。
他不太相信杜瑶。
下午杜良顷找了条没人的小路,去地里捡蝗虫,密密麻麻的蝗虫把庄稼吃的什么都不剩,他虽然不种地,看到庄稼这么被糟蹋,也免不了气愤。
在山上都烤好他才带回了家里去。
小妹找到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他居然能体会到有个夫郎的好处了。
尤其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他站在门口张望的身影时。
见他扶着腰,杜良顷上去不动声色地揽着他,“怎么不躺着?”
“我,怕你出事。”乔凝抬头看看他,确定没事也放下了心,“我就是心里不太踏实。”
对于眼前这个人突如其来的好意,对于杜瑶。
他都不踏实。
杜瑶在府里过惯了,住这种茅草屋实在住不惯,好不容易捱了几天实在捱不住了,和杜良顷说回镇上住几天。
杜良顷没多想,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没过问她这几年过的如何 。
她说去镇上就让她去了。
家里剩他们两个,杜良顷把宝宝让方陵帮带着。
关上门和乔凝说心里话。
他赎回杜瑶的五百两,其实是当了乔凝当年给他的信物,才有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乔凝。
换作以前,如何伤人的话他都可以不计后果说出口,现在却不行了。
或者说自从觉得自己亏欠乔凝的,心里的愧疚就像是一直涨潮却不退潮的海水,冲刷着他的心倍受煎熬。
杜良顷面色凝重,一直在观察着乔凝的脸色,几次想瞒着他不说了,却悬在心上更叫他难受。
“我把你的玉佩,当了。”说出口仿佛放下了背上的石山。
乔凝死死瞪着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把玉佩当了。”杜良顷自觉长痛不去短痛,闭了闭眼遮住了眸中的情绪,“还有四年前,是我把你迷晕了,临了后悔,没把你送去给刘大。”
他不敢看乔凝的眼,索性把他捂在怀里,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最能伤人的话。
乔凝被他几句话震的头皮发麻,心中大骇,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人对自己报的是这种态度。
心里悲痛,他发狠地咬上面前的皮肉,恶狠狠的模样像是饿了几天的狼崽子,隔着衣服也能咬的皮开肉绽。
杜良顷身体一抽,疼痛嗖的一下传到天灵盖,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肯这样,就是有补偿的余地,杜良顷侥幸地笑笑,自己不怕疼。
“换个地方咬。”他把乔凝的脸抬起来,满目柔情,嘴角挂笑,指指自己的脖子,“往这儿咬。”
乔凝觉得他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他却对自己弃之如履。
想着想着,这么多年的委屈,汹涌而至。
他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当了玉佩,是为了把杜瑶赎回来吗?”
杜良顷听着他颤抖的带着湿意的声音,多想摇头告诉他不是。
可最后做的还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好,好……”
☆、婚约
杜良顷喉间一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揽着他,沉默不言。
把亏欠的都补上,谈何容易。
七月的天,夜晚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杜良顷却觉得抱着的他是冰凉的。
“阿凝……”
他从未唤过乔凝的名字,当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居然有种难以言说感动。
就像是,本该如此。
是啊,他们本该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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