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神思,“殿下,臣不知磨镜之好,只知臣自生下来便喜爱女子。”
芃姬得了准话,不仅没一丝惊讶,反倒是一股终于可以放心的安心。
她倒是不反感此事,相反她幼时是亲眼见过的。小小年纪的她不仅没有觉得震惊生气,第一反应也是这样一种放心的安心,就好像那个女人本该就是另一人的。
“原是这样。”芃姬想了想,“本宫思考过后,觉得驸马所说无误,你我二人确是拜过天地的,自该是夫妻。”
说完这话,芃姬一直七上八下吊着的那心,终于安安稳稳的落下。
她向来是果断的人,既然接受了眼前这个人女子身份拜了堂,今后给她驸马的体面便是应该。只要不和离,她是不会再嫁他人。
法一却开心的有些不知所措,急切的说:“殿下当真?”
“殿下,这一刻是牢酒最开心的时刻。”法一眼中酸涩,她虽未在芃姬的眼中看出任何喜爱之情,却还是感动的紧,
小时候母亲与姆妈在的时候她每一天都很开心,后来她们离开人世,她便再也没为什么而觉得开心了。
直到遇见芃姬,可偏偏两人发生过那事,她从不敢主动上前结交,只敢在天黑了一个人摸着进公主府,看着她每天生活在朝政中。
有时会为了一个迂腐老臣生气的拧眉,有时又会因着自己的伴读升迁露出几分喜意。
记得知道芃姬公主怀孕的时候,她的震惊,一查之下发现了芃姬的母妃竟是老早就失踪的族人,
她惊、悔、喜。
芃姬不知道的是,在她孕时,法一曾多次冒险白日溜进公主府替她准备膳食,只因她孕期反应太重,毫无胃口。
她生产的那一日,她就坐在屋顶,听着里头的声嘶力竭。
芃姬见她这般像个孩子一样,眉眼也染上笑意,“本宫自是无戏言。”不过是给她一个驸马的体面,就开心成这样。
看来这位驸马是喜爱自己无疑了。
芃姬未及笄时,不乏年轻的世家公子哥向她表达好感,更有甚者有不少向父皇求娶的,她均是毫无感觉,就好似那些人那些事与她无关一般。
可一想到,这法牢酒喜爱自己,心中便有痒痒的酥麻感。
芃姬将这归于拜过天地的原因。
“此时看这花,都觉得好看了不少。”
芃姬顺着她的视线转身,见到了那蝴蝶兰,“此花还是母妃在世时留下,现下这御花园有一大半的花都是母妃留下的。”
“想来花妃娘娘定是爱花之人。”
法一对这位花妃虽未见过,可因着是族人又是长师的女儿,现下也是有些百感交集。当初族人死伤众多,是与这位族人脱不了关系的,只是这位族人终是为人所骗,自己又是晚辈。
芃姬却不在多言,“回府吧,按照规矩,若姐儿还等着给你奉茶。”
法一看着已走在前头的背影,那笑意更甚了,原来她是真的接受自己这个驸马身份了。
又摸了摸身上,还好玉佩和女儿酒都在身上,就怕突然在府中碰上又未带礼。
两人回到丫鬟们等着的地方,便起身回府。
“公主殿下,驸马爷请留步。”
冯德全抱着个小箱子跑的半条命都快没了,总算是追上了两人。
天知道他一个太监去找这些东西花了多少心思。
幸好,紧赶慢赶的还是赶上了。
“驸马爷,这是陛下给您的。”
法一不解的接过,刚要打开,便被冯德全喘着气制止了,“驸马爷且慢,陛下说了,这里头的东西得您回了府中一人在时再打开。”
这下连芃姬都好奇的望了一眼那箱子。
法一赶忙谢过恩抱着箱子出宫。
马车中,芃姬已经第三次飘过那箱子了。
以她对自己父皇的了解,定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会不让在人前打开。
“父皇可是赏了什么好东西给驸马?”
法一在脑子里斗争了一番,是奉旨一人打开,还是打开给殿下看一眼。
最终,“牢酒也不知,不如牢酒打开看看?”
芃姬勾起嘴角,“可。”我想看,可我偏不说。
那小箱子并未上锁,只一个小锁扣扣住,法一稍微用力便开了,她拿起那本论语,也有些不懂圣意了。
她递给芃姬,“殿下,这,可是陛下觉得臣应该多读书?”
芃姬也是觉得怪异,她接过那本论语,翻了两页便吓得将书扔在了法一的身上。
没错,是扔,就跟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只死老鼠。
法一不明所以的拿起翻了一番,顿时脸涨得通红,她简直了。
“这,这,陛下是何意?为,为何要给臣这春册子?”
“本宫怎知,还不将其锁起来。”
法一赶忙将书放回箱子扣好,“好,好,锁起来。”
那箱子锁扣子搭的一声后,逼仄的马车内便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安静。
法一却觉得书上的画面有些过了,现在再一仔细想,怕是晋成帝觉得两人房事不合,让自己学点本事。
真是可笑,她仕女族女子何须学这些,她们八岁下山之时自有母亲姆妈教导,族中还有成长课,上完了才能下山的。
该如何取悦心上人,她可比谁都会,不然若姐儿又是怎么来的。
只是这些话她自是不敢对芃姬说的。
好不容易回了府,两人之间那股不可言说的尴尬总算散去不少。
果然,林嬷嬷早就带着若姐儿在正厅等着了。
这是法一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见若姐儿,那个小小的人儿走路早已相当稳健,那一步一步也已有了贵女的矜持,不像族中的孩子,四岁时哪儿能这样安安静静的走着路,早就一蹦一跳的跑过来。
法一是与芃姬坐在上位的,若姐儿有模有样的上前跪下,拿过刘嬷嬷手中拖着的热茶,第一杯递给了芃姬,“母亲,请喝茶。”
芃姬满意的饮下。
若姐儿便转向法一跪着,拿过茶杯,喊了声,“父亲,请喝茶。”
法一心中热热的跳了跳,虽是喊的父亲,不是族中的姆妈,却还是让她激动不已。
她接过茶杯的手有些抖,“若姐儿真乖。”
她抿了口茶水,便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过去,“此玉佩是我自己个雕刻的,若姐儿收着。”
若姐儿看了眼芃姬,见自己母亲点了头才收下,拿到手中才发觉是两样东西,而且玉佩竟不是碧玉色,而是红褐色,她不由得张嘴就问,“此玉为何是这颜色?”她已经在林嬷嬷的洗脑下,不那么害怕自己的后爹了。
母亲说她是个有才华的好人,林嬷嬷也说这个人不是坏人。
法一起身将若姐儿扶起,蹲着与她一般高,“此乃偶然在山中得的原石,后经雕刻才有了这上边的图案,山中的原石是有许多颜色,不止碧玉一种。”
若姐儿的好奇心一下便勾起,“父亲还去过山中?若儿就从未去过,不知那山中是何种景色?”
法一听了心中的愧疚一下就起来,要是在族中,那便是日日夜夜都在山中,“那山中啊,能见到许多许多与这府中不一样的东西,有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石头,还有许多会跑会飞的小玩伴,等到了夜里,那山中便都是萤火虫来照亮人们。”
若姐儿的眼睛冒着光,分明就是在说,我要去我要去。
芃姬见孩子这样,“驸马说的这些,本宫怎的未在山中见过?”
法一满脸慈意的望着若姐儿,“自是去的山不一样。”
“哦?驸马说的本宫都想去见识见识了。”
“殿下日理万机怕是没时间,若姐儿要是愿意,倒是可以跟着进去瞧瞧。”
芃姬听了哼了一声。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只带若姐儿一人去,不带自己。
这驸马可真真是会气人。
第15章
若姐儿倒是亮着两只眼,“真的可以吗?若儿真的可以去吗?”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前不久还在害怕着后爹是个坏人,现在就十分信任她了。
“自然是可以,明日父亲便不必去衙门,可带你出门去玩耍一日,来尝尝这罐中的甜水。”
她示意若姐儿将手中的另一个礼物打开。
那是一只小小的竹罐,最上头还花了心思用木块雕刻成了一只张着嘴的猴子。
若姐儿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东西,“这是何物,看起来好生顽皮。”
法一没想到若姐儿没见过猴子,是了,这孩子长期就待在府中,自是没见过外头的东西。
“这是只小猴,山上也有呢。她会跑会跳,还会逗你玩。”
若姐儿的眼睛一下就从亮晶晶变成了崇拜。她觉得父亲知道许多东西,而且父亲也很温柔,总是笑着看自己。
“若儿很想与小猴玩。”
“那咱们就得问问母亲了,如果她同意,父亲明日便带你出门如何?”
若姐儿立马眼巴巴的看着芃姬。
这下芃姬更生气了,这两个人竟是商量好了要出门去玩,将自己一个人给丢在府中。
生气。
她偏不搭这话,“驸马刚才所说,这罐中为何物?”
法一伸手将罐子打开,示意若姐儿尝尝,一边还得回芃姬的话:“殿下,此乃臣自己个酿的,并非酒水,只是一些甜水。”
芃姬站起身,眼神往那罐中瞧了一眼,“哦?为何只这一小罐?”她又抬了抬眼,将目光落在法一的身上。
想起那日她带着那求亲酒潜入府中,解了自己当时的郁气。那求亲酒的滋味她倒是想再尝尝,可那明显是没准备自己的份,芃姬一口郁气堵在胸口。
她总不能去喝女儿的吧。
见她满脸喜爱的样子,知晓她是真喜欢孩子,倒也不阻止两人亲近。
若姐儿能有一个状元启蒙,是再好不过。
小女孩先是小口抿了一下,尝着了味道后,便喝了一大口。当她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便用衣袖捂着嘴羞涩的看了两人一眼。
法一见她喝了面上笑意更甚,将罐子拧好。
“我们若姐儿还小,这些便够了。”她回了芃姬所问,又带着哄孩子的甜腻语气问若姐儿,“若姐儿说是不是呀?”
小女孩意识到这位新父亲是在哄自己,一下脸就红了。她虽以前看见表哥的娘亲哄着的时候很羡慕,也想要自己娘亲这样。
但自己娘亲不喜欢这样,她知道的。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娘亲,而法一也顺着视线看向芃姬。
一大一小,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过来,芃姬竟有一种这两人好似一大一小的翻版一般。
她干脆也瞪着两只眼睛望着两人。
“母亲,若儿可以去山中找小猴吗?”若姐儿可没忘记这事,她尝了了那甜甜的水后,更加想去见见那山中的景色了。
法一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芃姬,最终芃姬没法,准了。
晚膳是三个人一起吃的,若姐儿由林嬷嬷照顾着,芃姬便由竹香布着菜,只法一拒绝了布菜丫鬟,自己夹菜。
她见若姐儿吃饭也跟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的,不免有些心酸,想她仕女族小孩最是爱吃,每每有人下山定是两大车零嘴带回。
可她的若姐儿,却被这些京州贵女的规矩给养的吃饭都只能小口小口的吃。
这瘦小的可怜的娃。
法一夹了一块鲤鱼肉放置在若姐儿的碗中,“多吃些肉。”
林嬷嬷与竹香等丫鬟们立时停下动作,去偷看自己主子的表情,见她无异才继续做自己的事。
若姐儿却看着碗中的大块鱼肉有些发愁,这么大一块的鱼肉,她该如何下口呢?
幸好林嬷嬷看出了她的窘迫,用筷子将肉块分成小块,若姐儿这才小口将肉吃下。
法一:……
“若姐儿瘦弱了些,该多吃些。”
该大口大口的吃。
若姐儿又偷摸看了一眼芃姬,见自家母亲没有生气才小声的应了一声。
她明明记得,林嬷嬷说了,与母亲一起用膳时,需做到食不言,不然母亲就该气了。
皇家女子需比那些世家女子更懂知礼才是,这便是皇家该有的规矩。可是母亲却没有对父亲生气。
法一见她还是蔫蔫的吃着,有些无奈。小小的孩子非得让些劳什子的规矩给拘着。
芃姬见那两人,明明今日才认识,却熟识的很,你来我往的,还亲近到可以夹菜了。倒是她这个亲娘,有些像外人了。
芃姬的脸暗下,这法牢酒可真是有本事,这才多少时辰,便将自己身边的人收的服服帖帖的。
给若姐儿准备礼物,还将若姐儿给引的更亲近她,冷哼一声,好样的。
饭后,芃姬幽幽的眼神放在前边那抱着孩子的法一身上,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明明是她生了若姐儿,怎的若姐儿好似更喜亲近那个人。
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却被法思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惊扰。
法思齐是运着轻功回来的,入了府又是跑着过来,嘴里喘着粗气,“大,大人,思齐有要事禀报。”
“你这长随,好大的胆子,这东殿岂是你能随意进出。”竹香见又是这个讨厌的长随,出声呵斥。
法思齐却不理她,也不向芃姬行礼,只等着法一跟她走。
法一安抚了一下怀中的小人,“思齐,待我送若姐儿回房,便来,你去府门口等我。”
法思齐这才发现法一怀中的小女孩,一改那副臭脸模样,咧着嘴,“这就是若姐儿啊,真是个好看的丫头。”
竹香听了觉得这长随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叫殿下的孩子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没等她呵斥呢,那人就嗖的一声飞走了。
法一无奈看着那运轻功离去的人,想起现在的身份,又不得不赶紧向芃姬请罪。
从小便长在尊卑有序的宫中,芃姬自是有些不满这没规矩的长随,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人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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