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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不可饶恕……”一张纸上写道，另一张纸像是写了一首诗，“命运将我们相连，血的誓言……”
在杂乱的信纸中间，夹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那是张巧克力蛙画片，阿不思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画片，只是没有画像。卡片被狠狠地揉搓过，满是折痕，阿不思想起盖勒特的抱怨，“你知道吗？就连你的巧克力蛙画片都不怎么喜欢我——”
“盖勒特，”阿不思抱着信，跪在石板地上的月光中，“那个时候，爱你是天大的错误……可我每天忏悔，乞求上帝宽恕，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在爱着你……这是我的罪过……”
他低声啜泣，眼泪打湿了胸口的信。他得乞求上帝的再一次宽恕了，因为在这个世界，神为他带来了盖勒特，却即将带走他。
“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阿不思用袖子擦干眼泪，他准备念些祷词。忽然，两句话自脑海浮现，那是麻瓜童话中，格尔达找到小加伊时吟唱的赞美诗。
“山谷里玫瑰花长得丰茂，那儿我们遇见圣婴耶稣。”
随着他轻轻的吟诵，一个小小的光球出现在阿不思眼前。光温暖了他冰冷的脸和身体，他惊喜地站起身，这是他熄灯器的魔法。
“你要带着我去找到盖勒特吗？”他问，跟在光球后奔跑。光球照亮了黑暗的长廊，为他指引方向。他越跑，脚步就越轻盈。他忘记了痛苦、寒冷和疲惫，飞快地向前跑着。渐渐地，光出现了，他看到了走廊的出口，没有门，他直接冲了进去。
那是个极大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面镜子似的湖泊。湖泊中央有一把小小的椅子，椅子上蜷缩着一个男孩，六七岁大小，金色的头发披在肩头。
男孩睁开眼睛，异色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你是谁？”
“盖勒特！”阿不思惊喜地大叫，“盖勒特，你在这里——我是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忘记我了吗？”
他从漫长的梦中醒来，首先嗅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甜香。香气无比温暖，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热。他睁开眼睛，看到湖边站着一个少年，红褐色的头发长到手肘，蓝色的眼睛宛如晴空和大海。
“你是谁？”他问。
“盖勒特！”少年白皙的脸上充满喜悦，随即，喜悦不见了，那双蓝眼睛的光芒摇曳着破碎，“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忘记我了吗？”
“我——”他张了张嘴，心口猛地刺痛，“我忘记了，”他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个残破的打火机。一些画面闪过，他试图捕捉，但徒劳无功。“我谁也不是。”他坚定了想法，“我只知道，我属于这里。”
“跟我回去吧，”红发少年恳求，“求求你，盖勒特，跟我回去——我不能失去你——”
心口的刺痛愈发强烈，他看着那个少年，他的红发，他的眼睛，他甜蜜的气味。他该跟他走吗，还是留下？宫殿又安静，又舒服，他一个人在这里，原本不感到寂寞，可为什么——
“我不能离开，”他说，“我不认识你。”
少年的脚踏上湖面，“我是阿不思，”他说，“你的阿不思，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他一步步向前，“来，让我带你走……”
“我不能。”他说，慌乱地挥手，一圈蓝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围绕着他小小的椅子。这下他彻底安全了，他望向少年，就在方才的瞬间，他想起了火焰的用处——没有他的允许，无人可以踏过这种蓝色的烈焰。
“我一定得把你带回去。”那少年没有丝毫犹豫，“盖勒特，我发誓。”
说着，他大踏步地穿过了蓝火，用力抱住了椅子里的男孩。
“盖勒特，我找到你了。”阿不思哽咽，眼泪流到那个男孩的脸上和胸口。男孩本来直挺挺地坐着，忽然，他动了动，也一起流下了眼泪。
“我是盖勒特，”男孩说，“你是阿不思，我的阿不思。天哪，我居然忘记了你！我怎么能忘记了你！”
伴随着眼泪，盖勒特感到胸口里似乎有块冰溶解了。心脏重新跃动，带来温暖。他开始抽长，长大，没过多久，他就变成了十六岁的模样。
“阿不思，”他说，胡乱亲吻着眼前那张湿漉漉的脸，“我全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他忍不住痛哭起来，同他的爱人抵着额头。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盖勒特觉得羞愧，因为他从来没这样哭过。他觉得眼睛发痒，揉一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睛中掉了出来。
“我们走吧，”盖勒特说，“离开这里。”
阿不思点点头，他们手挽着手，离开了宫殿。就在走出去的瞬间，熊熊大火从地底燃起。白雪堆积的房间一间间坍塌、融化，火苗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高、越烧越旺。
“你看，这团火像不像凤凰？”盖勒特惊叹，“就像凤凰涅槃时——”
他突然一怔，猛地睁开眼睛。夏季尾声的阳光清透地穿过玻璃，明晃晃地落在一头红褐色的长发上，空气中充满蜂蜜的甜香。
“盖勒特，”二十八岁的阿不思神色憔悴，但充满喜悦，“盖勒特——”
“阿不思。”盖勒特嘴唇翕动。这次，他是真正地醒来了。
第七十一章
“这地方可真是乏善可陈。”盖勒特跳下马车，皮靴踩断了几棵枯萎的荨麻。他撇了撇嘴，用无杖魔法将荨麻清理干净。然后他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慢点儿……到处都是碎石子。”
“我同意你对小汉格顿的看法。”阿不思说，握住盖勒特的手，小心地探出身体。他穿着袍子，红发柔软地垂落，“光秃秃的……老实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被尘土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我说，你就不该来。”盖勒特扶着阿不思站稳，“这破事让我解决就够了。”
“毕竟你不是霍格沃茨的教师，”阿不思眨了眨眼，“——对了，我告诉过你吗？”
“没有，”盖勒特说，嘴角藏着一抹微笑，“你什么也没告诉过我。”
“你的眼睛真是美极了，”阿不思真诚地说，“我喜欢这种蓝色，让我想起天空和大海。”
从枪击中苏醒之后，盖勒特原本银白色的那只眼睛惊人地变为了蓝色。这也许代表了某种东西的消逝，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全是蓝色，那可就太平凡了。”
但阿不思坚持认为，蓝眼睛更衬盖勒特的金发，“你英俊得就像麻瓜童话中的王子。”
“我本来也英俊得像麻瓜童话里的王子。”盖勒特咕哝。
“只要内核没变，眼睛颜色的变化就不过是小问题。”阿不思非常乐观，“说不定你是觉醒了易容马格斯的天赋呢？那可是极为罕见的能力……”
对于这些俏皮话，盖勒特只想狠狠咬住他的嘴。
婚礼在九月中旬举行，准备有些仓促。但两位新人不想再等了。阿丽安娜在婚礼前一周陷入歇斯底里，她觉得什么也没准备好：“桌布、花边、被子……还有婚礼要用的酒、作为点心的烤饼干、嫩面包……”
“不需要那么多，一个简单的仪式就好。”阿不思说，“盖勒特打算八月底办婚礼，可他那会儿还没办法站起来。”
“就不能等到来年春天吗！”阿丽安娜尖叫，“明年春天，花园里的花就开了。我种了那么多红玫瑰！”
不过婚礼当天 ，花枝搭起的拱门上还是开满了花儿，尤其是最上面一朵白色的玫瑰，像晶亮的星星。阿不思的同事、朋友和邻居们参加了婚礼，而盖勒特，即便他强烈抗议，他的叔父也来到英国，胸口别满金灿灿的徽章，坐在第一排，同阿不福思、阿丽安娜一家坐在一起。
“我真是太高兴了，”阿丽安娜泣不成声，攥着湿透的手帕，“你会永远幸福的，我知道。”
阿不福思穿着他最得体的衣服，尽管衬衣皱巴巴的，胡子也没刮干净，但还是笨拙地表达了对兄长的祝愿。“至于你，”他凶狠地冲盖勒特挥舞拳头，“要是我发现阿不思再吃薄荷糖，绝对要打断你的腿！”
盖勒特难得没有反驳他，因为他正在头疼。叔父告诉他，他已经把他的名字加回了家族挂毯，并“贴心地”加上了阿不思的名字。
安妮作为花童，穿着小裙子。阿不思给她施了个保暖咒，以免她感冒。“阿不思结婚了，”小女孩一大清早就起来，据说“兴奋地一夜没睡”，婚礼刚刚结束就困得口齿不清，“那……可以给我生个小妹妹了吗？”
“这得需要努力一下，”比起盖勒特的窘迫，阿不思倒是十分坦然，“得交给上帝来决定。”
“是要交给鹳鸟先生决定……”安妮嘀嘀咕咕，“我要每天祈祷……”
“我也会祈祷的。”阿不思微笑着说。
现在，鹳鸟先生带来的礼物正安稳地藏在阿不思的腹中。也正因如此，他们此番前来，选择了麻瓜的交通工具。“冈特家极端固执，尤其是马沃罗。他们一贯以血统为傲，”他说着，缓缓向陡峭山坡间的房子走去，“猫头鹰送了一封又一封录取通知书，没有任何回音。我上次来过，趁他们父子不在家的时候……梅洛普很希望去霍格沃茨上学，她聪明，有天赋。”
盖勒特远远地就看到冈特家门板上顶着一条死蛇，厌恶地扭曲嘴唇，“愚蠢的血统论。”
正如阿不思所言，马沃罗·冈特对上门来的霍格沃茨教师大发雷霆，“从我家滚出去！”他咆哮着露出满嘴黄牙，嘶嘶地咒骂，“你这个卑贱的——”
他没能将话说完，因为他的嘴唇像被胶水死死粘住似的，无法张开；他的身体也中了石化咒，一动也不能动。“我该割了你的舌头，”盖勒特挡在阿不思身前，顺便让打算偷袭的莫芬·冈特飞了出去，“但鉴于我爱人的好心肠——”
“我们来接梅洛普去霍格沃茨上学，”阿不思温和地说，“学校为她提供了奖学金，不算多，但足够生活。假如你读过录取通知书的话就会发现……不过，我想你压根没有读，这可真是非常遗憾。”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内，轻声呼唤，“梅洛普——”
一声欢叫，一个女孩啪嗒啪嗒地跑了出来。她的长相奇特极了，盖勒特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小女孩。她脸色苍白，两只眼睛瞪向相反的方向，身上的袍子破烂不堪。“我可以去霍格沃茨了吗？”她又蹦又跳，“真的吗，邓布利多教授？”
“是真的。”阿不思抚平了梅洛普头顶上的乱发，“今天我就是带你去上学的。”
“自打你告诉我，我有资格去上学，我就等着这天。”她飞奔进屋，不一会儿就背着个小包裹跑了出来，“我要离开这里……我可以去霍格沃茨了！”
说完，她拉住阿不思的手，坚定地说，“我们走吧。”
“也许这改变不了什么。”几天后的夜里，盖勒特突然冒出一句，“她有可能还是会爱上那个麻瓜……”
阿不思靠在床头，读一本麻瓜杂志。被标记之后，他的信息素气味就有了变化，用盖勒特的形容，以前像蜂蜜糖，现在像蜂蜜酒。他抬起头，“你说得对，但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
“就像战争，”盖勒特坐到他身边，探头过去看那本杂志，“我以为很快就要——哦，这是——”
阿不思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上的图片，“我喜欢这件睡衣的花边，”他说，侧过脸给盖勒特一个吻，“乐观点儿，亲爱的。我们能改变自己，世界也会。”
“我还是觉得以前的我更英俊。”盖勒特有些闷闷不乐，“算了，也许这是结婚的代价之一。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给孩子读麻瓜童话。”他轻轻地抚摸阿不思微微凸出的小腹，“绝对、绝对不要，尤其是那篇可怕的故事。”
“她会在爱里长大。”阿不思静静地说，“我肯定。”
两人偎依了好一会儿，盖勒特满足地嗅着馥郁的香气，心像气球一样，慢慢膨胀，“……你说得对，我们得相信爱的力量。”
“至少，”他盯着那件睡衣的图片，“因为你的爱，我重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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