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龙之歌》
作者：镜羲
那里 光芒灼伤心脏
那里 我的秘密埋藏
那里 暗影吞噬人群
我的故事 从那里开始
第一章 祭祀
一轮白日低沉地挂在地平线上，巍峨的森林披上一片苍茫的雪衣。山脚下有一片美丽的湖水，依山傍水之际有一个古老的村镇。每当冬日来临，东方便会吹来凛冽的寒风。在结冰的湖水边耸立着一座钟塔，这时，大钟突然隆隆敲响，天空中划过一道黑影，掠过这片被冰雪覆盖的白色土地，一阵闪光稍纵即逝。
“龙来了！龙来了！”
在灯塔上负责守卫的村民飞快地爬下来，惊恐地高声叫喊。
“关闭城门！警戒！警戒！”
听到他的警告，每家人都立刻关闭窗户，妇人们带着子女匆匆忙忙地躲进地窖，男人们则手握长矛和弓箭聚集到广场，每个人脸上却都写满恐惧。
在那个久远的时代，一切都遵循着强而生，弱而灭的法则。这片土地上不仅仅生活着人类，更存在着比人类的力量更加强大的生物——龙族。
龙，它被人类极度地敬畏和恐惧。传说中，它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惊人的智慧，它口中喷出的烈焰可以毁灭一切。它原本生活在与这片冰雪大地相隔万里的大海之中的孤岛上，大部分时间不会与人类产生任何交集——只除了一年之中的冬季。
相传龙族中没有雌性的存在，因此每到它们交配的冬季，龙便会趋于本能袭击村镇，掠夺人类的少女作为它的新娘。每一次龙的袭击对村镇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人们用尽一切办法抵御龙的侵袭，但是如果得不到想要的新娘，大怒之下的龙便失去理智，口中喷出烈火将整座村镇烧毁，因此每一次与龙的战斗最终都给人类带来惨重的损失和悲痛的创伤。
这种人与龙之间的斗争不知持续了几百年，直到某一代，村镇中的一位公爵为了避免人类遭受龙的侵害，主动献出了自己年轻美丽的女儿作为祭品。人们高声唱起一首能够召唤龙的《龙之歌》，龙果然飞来，掳走了公爵的女儿，并且没有伤害一草一木，族人得以保全平安。
公爵的高义之举获得了村民的尊敬和爱戴，并推举他为村镇的首领，但是公爵内心承受着失去爱女之痛，极度思念女儿的他在家中供奉起十字架，并日夜向神灵虔心祈祷。也许是公爵的诚意终于感动了神灵，某一天夜里，神灵终于在梦中降下神谕托梦给公爵：他家后院的花园中将会绽放一株花树，树上的花朵便是公爵女儿灵魂的寄托。当树上最后一片花瓣掉落的时候，则是女儿生命终结之时。
清晨，公爵梦醒后，发现他家的花园中果然有一棵树上忽然绽放一树颜色鲜红的花朵。公爵对这株花树悉心照料，并每一天都向神灵祈祷，保佑女儿平安。此后无论风雨还是霜雪之日，这棵树上的花朵都绽放如初，如火如荼。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树上的花朵却开始逐渐凋零，不几日，整树红花便凋落了大半。公爵心急如焚，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照料和祈祷，仍然无法阻止一片一片的花瓣随风零落，犹如血洒枝头，每一朵花凋零后，便结出一颗红豆般的小巧果珠。待到春天结束，一树红花也终于全部落尽，一瓣也不见踪影，只剩下整树上结满红色果珠，鲜红如同血滴。公爵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去，心中悲痛万分，不久之后，他也因过度思念女儿而悲伤离世。
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公爵和他的女儿，便将那株花树奉为神树，并采下树上结出的红色珠果供奉起来，由此祭奠新娘那不灭的灵魂。然而公爵一家人的牺牲毕竟换来了人间罕有的和平，从此之后，这种残忍的祭祀仪式竟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每一年冬日降临，人类便会从族中挑选出一位相貌最为美貌的少女打扮为新娘献给龙。这名命运凄惨的新娘会穿上一身纯白色的长裙衣袍，颈部带着由象征新娘灵魂的红色果珠穿成的项链，被族人押送至冰湖边，将她放在漂泊的小船上，一直远远飘到冰湖的中心。这时，岸上的人们便会高声唱起《龙之歌》。《龙之歌》可以召唤龙的降临，新娘将会被龙抓走作为祭品。年复一年，每一年在新娘被龙带走后的第二天清晨，那株古老的花树便会绽放一树鲜红如血的花，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这树花又会全部枯萎凋落，留下一树鲜红的果实。
光阴荏苒，不知又过了几百年。
这一年，村镇中公爵家的小女儿刚刚年满十六岁，明艳动人如同一朵在初春中绽放的山茶花，她是全村镇中公认最美丽的姑娘，也是所有人都倾慕的姑娘。但是七月女儿的生日刚过去，公爵便陷入了无尽的悲伤和愁苦，因为他知道，等到这个冬天，被献出作为龙的新娘的人选，一定非自己的女儿莫属。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日灿烂的阳光洒遍郁郁葱葱的森林，湖水一片湛蓝清澈，捕鱼的人早出晚归忙碌不已，村镇里的儿童欢乐嬉戏。公爵却一日日愁白了头发，眼看着与爱女的诀别之日一天天临近，死神也即将降临，但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因为这千百年来的祭祀早就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传统，在全族人面前，他们根本无权选择自己的命运。而得知自己即将作为这一年献给龙的祭品，美丽的姑娘也悲伤不已，躲在房间中终日哭泣。
这一天，村镇里一个身份低微的年轻人敲响了公爵家的大门。
年轻人名叫山治，是一个孤儿。他在村镇上的一个酒馆里帮厨，过着勉强温饱的日子。性格和蔼的公爵惊讶地看着这位平素不相往来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他一身寒酸简陋的衣服而嫌弃他，而是把他请进门来。
没想到，山治开门见山地对他坦承了一切。原来他偷偷暗恋公爵的女儿许久，却碍于身份低微不敢对小姐表白，只能每晚在酒馆打烊之后，怀着一颗思慕之心来到公爵家的城堡之外，在少女的窗下驻足片刻，远远看一看她的倩影。前不久，他在窗下听到少女悲伤的哭泣，几经辗转得知她将会被恶龙抓走的消息，便下定决心愿代替心爱的少女赴汤蹈火，斩杀恶龙。
他对公爵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由自己假扮成新娘，代替公爵家的小姐被龙抓走，趁机杀死恶龙，为人类彻底消除祸害。
“但这样做也未免太冒险了。”虽然山治的提议像一线黑暗中的曙光拯救了公爵，但他仍然十分担忧。“如果龙知道自己被欺骗，恐怕它会屠灭整个村镇。”
“但她是你心爱的女儿啊！”山治说道，“你总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公爵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他被这个小伙子诚心所感动了。
“你甘愿为我的女儿牺牲性命，按理说，我应该把娜美嫁给你。”
山治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摇头说道：“我不想趁人之危，不能用这种理由强迫娜美小姐爱上我。我已经决心做她的守护骑士，用我的性命保护她。”
他单膝跪下，将一手放在胸口，对公爵许下自己诚挚的誓言：“如果能杀死恶龙为民除害，这将是我的无上荣誉。如果我获胜归来的时候，娜美小姐能够真正爱上我的话，那我一定会娶她。”
公爵被他的诚挚和勇气彻底折服，便取来自己那把象征着尊贵身份的长剑，将剑轻轻压在山治肩头，庄重地说道：“勇敢而忠诚的年轻人，我将赐予你骑士的徽章。这将是一次无比严峻的考验，愿你效忠于你的誓言，并为你的荣誉而战！”
山治虽然出身贫寒，身份低微，但是他从小就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当即便对公爵许下誓言：“不惧牺牲，至死不渝！”
Tbc
第二章 秘密
从那晚之后，一个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的秘密行动计划诞生了。
山治找到镇子上的铁匠，用一袋银币重金请他替自己用生铁铸造一把锋利的匕首，长度能够正好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同时他也开始蓄起了长发。直到秋天过去，他的一头金发已经长到了腰间的长度，寒冬将至，公爵派来的私家裁缝上门替他量好了身材尺寸，为他定做一套婚礼的白色长裙。于是在入冬第一场雪花飘飞的日子，山治带上那把匕首，再一次敲响了公爵家城堡的大门。
他穿好那身纯白的嫁衣，坐在梳妆镜前，仆人将他一头及腰的金发编成一条长辫子，替他剃掉下颚上的胡须，并涂红了嘴唇。待到一切装扮完毕，映在镜里的俨然是一位金发碧眸，相貌秀美的新娘，艳丽的姿色不输给镇上任何一名风华正茂的女子。
梳妆完毕，公爵派人将他送至村镇边的湖畔，一群身穿裘皮的男人已经用铁镐将湖的冰面破开，湖边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村民，他们都在等待着这场向龙祭祀新娘的仪式。年迈的女巫早已老眼昏花，她几分疑惑地打量眼前这位美丽的金发姑娘，见她那双清澈的蓝眸中流露出无声沉寂的坚毅和冷静，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哪一家的孩子。可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在众人无声的催促目光中，她只能一边念着祭祀的悼文一边为新娘戴上血色的串珠项链。山治默默喝下她递到唇边的酒，然后赤足踏上洁白的雪地，怀着必死的决心一步步走向结冰的湖畔，仰面躺在了小船上。
小船开始飘向湖中，从古至今，这是一段有去无回的旅途。
山治最后看了一眼岸上，他看到心爱的姑娘躲在人群之中，透过厚重的面纱最后向他沉默地道别，也看到公爵眼中闪烁着担忧而感激的泪光，村民里有人似乎觉察出不对劲，却都被公爵家的侍卫挡在外面，不能仔细看清新娘的容貌。
在这段通向死亡和毁灭的最后一段路上，山治不由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人们在岸上唱起了那首流传了百年千年的《龙之歌》，那古老的歌词透出凄婉而悠远的惆怅，犹如魔咒般传到了遥远的彼岸。
从前没有时间 没有土地 万物混沌 记忆蒙尘
往事如烟 转瞬即逝 河水冰封 化为虚无
时间如湍急河水
谁也无法从中脱身
待嫁的姑娘等待着丈夫
如同等待死亡的时刻
她通身纯白
仿佛穿着白色的殓衣
她注定死亡
婚礼的钟声回响
带她去 带她去
飞来吧 降临吧
永远为你奉上
年轻的姑娘
空气骤然变冷，天色随之阴霾，山治紧闭双眼，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听到了北风的呼啸，听到了平静的湖底传来阵阵骚动。小船摇曳不定，正如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岸上的惊呼声，他猛然睁开眼望向半空，一条巨大的黑影正盘旋在他头顶上方。
“——是龙！龙来了！”
山治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了。那条黑色的巨龙展开一双惊人的魔翼从天而降，如同攫取猎物一般对他张开了利爪。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抓住并提到空中，在颠簸不定的气流中，他仿佛在人群的惊叫声中听到了娜美小姐的哭喊声，他最后望了一眼岸上，少女最忍不住从拥挤的人群中冲了出来，美丽的橙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飘动，哭泣着目送他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不！——山治！”
他们的眼睛 只看得到泪水
他们的心脏 只感受到恐惧
他们的天空 死神的黑雾盘旋
人们曾一度用他们最珍贵之物祭天。
就这样，名为山治的年轻骑士怀藏着一个惊天秘密，由此开启了他这一生的冒险之旅。
第三章 屠龙
那条龙在空中盘旋，一瞬间隐没了身影。他听到暴风与雷电的怒吼声，山洞之外仿佛燃烧着一团火光。
在龙将自己抛落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体不幸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上，手臂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山治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躲进黑暗的阴影里，四周只有坚硬而粗糙的岩石。他感到头晕目眩，呼吸沉重，肩膀疼痛不堪。这一路长途颠簸被龙带到这里，他已经从冰雪覆盖的家乡来到了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山顶的洞穴之中，山洞外，波涛汹涌的海水拍打着万丈绝壁。
现在该怎么办？
梳成一条辫子的金发早已在路上被汹涌的海风吹散凌乱，身上那件新娘的白色长裙也被龙爪抓破沾染上泥污，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山治将后背紧贴在岩石上，紧握住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在这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与一条会喷火的恶龙相伴，靠着坚定的信念一直支撑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等待是如此的漫长而令人焦虑。不知过了多久，又累又困的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睡着了。
他梦到了那条龙正从上空盘旋下落，露出满口利剑般的獠牙，展开的双翼足以超过一条小船的船帆，山治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他猛地惊醒，山洞内一片漆黑，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看到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正在洞口盯着他。山治从地上一跃而起，然而转眼间就被那头巨兽飞来扑倒在地。
龙的两只前爪如同一对黑铁铸造的船锚，比锚头还大的爪子轻而易举就能将猎物开膛破肚，然而它又忽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凑近山治的脸，鼻孔中喷出一股炽热的气息，一双血红的野兽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审视着它的新娘。山治不由屏住了呼吸，他看到龙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怀疑的光芒。在这巨大的压迫感下，本能的恐惧感令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太过低估了龙的强大力量，如果以人类的身手想要和这条龙徒手搏斗，他几乎没有胜算。
糟糕……会被看穿吗？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龙在他的勃颈上嗅来嗅去，獠牙近在咫尺，山治察觉到龙的试探，不知道接下来它会做什么，但他拼命绷紧全身不让自己失去镇静，藏在袖子里的手始终紧握着那把匕首，额头不停地落下冷汗。
终于，龙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愉悦的低鸣，它好像已经逐渐熟悉了新娘的气味，并最终接受了这个年轻而充满鲜活力量的祭品。正当它再一次俯首准备开始享用，就在这一刻，躺在地上的新娘却突然扬起手臂，将藏在手中的匕首猛地朝它的一只眼睛狠狠刺去！
疏于防备的龙被人类的奇袭得手了。鲜血从它的眼中喷出，飞溅到山治的脸上，它昂首愤怒地嘶吼，叫声震彻整个山洞。山治抽身躲闪，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接着整个人被一股气流卷起，甩到半空中。龙在空中一把擒住他，坚硬的利爪立刻穿透了他的胸腔，山治的鲜血飞溅出来，他痛苦地大叫着将另一手中的匕首奋力刺向龙首，龙猛地甩头，把山治从半空中丢到地上，又振翅俯冲而来想要把他按在地上，却只抓住了他的头发，山治手起刀落割断了长发，趁机滚到一边。
这是一场殊死搏斗。
龙被完全激怒了，它口中吐出高温的烈焰。金黄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山洞，山治根本无处躲闪。烈焰的火光中发狂的巨龙再次张开双翼朝他俯身冲下，没想到它却发出一声哀嚎翻滚倒下，龙腹中爆裂而出的鲜血化作滚滚烈焰喷出。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山治假装重伤无力仰面倒地，却将匕首朝上藏在手中，扑来的龙正好被他开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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