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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粉(GL百合)——白椤

时间:2019-09-12 14:21:19  作者:白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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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莳萝和秦业都被带到了警局,在不同的审讯室里分开讯问。
  
  秦业对这一切都并不知情,他在街上闲逛、打游戏的时候,错过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只能回答一些基本的问题:他离开了多久、他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赖真的为人如何、社会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仇家。
  
  对陈莳萝而言,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她是第一个发现赖真尸体的人,赖真被杀时,录音棚里只有她在。
  
  警察反复向她确认:“你醒来以后,推开门,就发现了尸体?”
  
  陈莳萝没答话。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问句,好像又把她拽回了十年前。元宵节刚过,当别人都还在走亲访友的时候,她几次造访警局,反反复复,只为了回答那一句话:“你醒来以后,推开门,就发现了尸体?”
  
  赖真窒息的脸,和保姆僵滞的面孔好像重合在了一起,漩涡般扭转翻旋,搅得她头晕目眩。
  她有点烦躁,于是微微移开视线,简短地说:“是。”
  
  这是询问环节上必不可少的一环:反复询问同样的内容,既是证实,也是在从循环往复的问答中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警察盯着她,这次换了一个问题:“你说你当时在睡觉,真的没有听见一点声音吗?对于凶手是谁,你完全一无所知吗?”
  
  陈莳萝忽然看向他,语气冰冷、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她说完以后,好像也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又恢复到温和的神态里,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这毕竟是我的助理,跟我朝夕相处也有几年了。”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问话的警察说,“我们也相信你没有嫌疑,但目前调查情况非常不乐观,所以你必须配合我们,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莳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已经重复很多遍了,如果当时我听见了什么响动,我会立刻开门出去,那么事情也不会这样发展了。”
  
  警察束手无策,只好换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死者的社会关系怎么样?她的为人怎么样?有可能得罪什么人吗?”
  
  “不会,”陈莳萝坚定地说,“她很年轻,人很好,社会关系很简单,因为平时也都跟着我到处跑,业余时间不多,也没有几个朋友。”
  
  “好,”警察点点头,“那今天就说到这里。”
  
  他送陈莳萝出门,走到警局门口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陈小姐,我们不得不提醒你,如果死者没有和人结怨,也没有人有杀害她的动机,那么,我们就得考虑另一种情况——凶手选择她作为目标,也许和你有关,你可以回想一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陈莳萝脚步一顿,转头朝他笑了笑:“谢谢,我会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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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真被杀了,秦业在讯问结束之后已经被送走了,外面一个等她的人都没有。她走出警局门口,沿着墙边直行了一段,找到一片被树荫笼罩的街沿,连灰尘也没掸,就这么坐了下来。
  
  警局外的这条街很静,人不多,路面也老旧,砖缝里爬出了青苔,脚边飘满了落叶。她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坐着,荒谬地想就这么坐到地老天荒,把所有的事情都丢在一边,所有的人也都避之不见。
  
  然而现实到底残酷,没给她这个坐地成佛的机会。过了一会,有人沿着街道走过来,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要不要喝一点?”
  
  那人刚靠近,陈莳萝就知道这是唐璨。她短促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矿泉水是常温的,甘甜而清澈,她觉得一口不够,于是又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舒畅不少,仿佛这一口水冲开了心底的郁结似的。
  
  她抬头看唐璨:“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在这坐成雕像,”唐璨在她身边坐下来,“还担心你状态很差,现在看起来,还好。”
  陈莳萝低声说:“还好吧,我也以为我会很害怕,不过没有。”
  
  “——可能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句话在她心底滚了一遍,但没有说出口。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唐璨温和地问,像是怕惊扰了她,语调分外和缓,“很可怕吗?能说说吗?”
  
  她语气里退避转圜的意味很明显:如果陈莳萝不想说,那她的下一句肯定会是“不说也没关系”。
  
  这种温和而宽容的感觉让人很舒服,陈莳萝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可以回忆一下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最后一次见到赖真,是一点左右,我出去找水喝,她给我倒了一杯。然后我说想去化妆间里歇一会,让她到了工作时间来叫我。我睡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然后被骚扰电话吵醒了,又觉得有点渴,想出去喝水的时候,发现门推不开——”
  
  “门被她的尸体挡住了,”她平静地说,“所以我一直推不开。”
  
  唐璨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陈莳萝一无所知,继续道:“当时工作人员都没来,录音棚里本来应该只有我和赖真还有秦业,但秦业去附近逛街了,所以只有我和赖真。赖真出事的时候,我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她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到最后,尾音变成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如果我听见了,说不定还能救她。”她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有,直到她死了以后,我才醒过来。”
  
  “凶手不会给你机会的,”唐璨平和地说,“这个人既然敢在你面前杀赖真,说明他根本就不怕你发现他。录音棚的隔音肯定很好,他杀人的过程中,一定也会避免自己发出声响,你在里面是听不见的,就算你听见了,也未必能做什么,毕竟勒死一个人的时间不算长。”
  
  陈莳萝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她发觉唐璨正看着她,于是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怎么了?”
  
  “我觉得你有必要考虑一件事,”唐璨注视她的双眼,眼神幽深得像是要钻到她的脑海中去,“凶手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你,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也不可能是因为跟你家人的仇怨,你究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Chapter.35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思绪纷杂。
  
  我该不该说呢?
  
  我可以信任她吗?
  
  陈莳萝犹疑不定的时候,唐璨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你不愿意跟我说,可以回去自己想一想。”
  
  ——如果我不告诉她,她会不会很失望?
  
  隐瞒和不信任,不是对朋友应有的态度吧?
  
  “不是什么秘密,”陈莳萝打断她,坦然道,“可以告诉你,你就……当故事听也行。”
  
  唐璨眼神闪烁,避开了她的视线:“那你说吧,我听着。”
  
  警局旁边这条街很偏僻,没什么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只偶而有几辆电动车开过,司机都戴口罩帽子,包头遮脸,目不斜视,也没人去留意路边的动静。树荫如偌大的伞盖,遮天蔽日,笼住一片柔和的阴翳,有风吹动树梢时,会带起沙沙声响,拂落枝头的枯叶。
  
  “其实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陈莳萝低声说,“2009年的元宵节,这件事还登了报纸,被全城传阅,现在网上应该也查得到。”
  
  “当时我住在景江花园——那时候它是连城最好的别墅区。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只有我妈和家里保姆带我。平时我妈工作忙,基本上都不在家,我中午住校,晚上回家,都是跟保姆待在一起。”
  
  “我家最后一任保姆姓朱,人很好,待人特别温柔,是我上高三以后,原来的保姆辞职回老家,我妈才给我找到了她。她在我家待了差不多半年,然后就出事了。”
  
  说到“出事了”,她微微顿了顿,眼睫低垂。
  
  现在回想起来,当天晚上的所有情景都历历在目,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她甚至能回想起她回到家以后,保姆打开门迎接她,催她去吃餐桌上那碗温热的汤圆。
  
  “那天是元宵节,我从学校回来,到家的时间是十点半。朱阿姨给我煮了碗汤圆,芝麻馅和花生馅的——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它们的味道。我上床睡觉的时间是十一点多,应该是十一点四十分吧。元宵节晚上很闹,外面一直在放烟花,吵得人睡不着,我睡前没看时间,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外面还发生了什么。”
  
  “在我睡着以后,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敲门。我以为那是做梦,而且只能听见隐约的声响,但是一直没法醒过来,所以就一直睡下去了。”
  
  “我是凌晨一点醒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突然惊醒——也是是我在睡梦中都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外面的烟花太吵,把我吵醒了。”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她稍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唐璨也不由得屏息静气,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醒了以后,想去个洗手间,于是打开了灯,准备下床。灯的开关就在我床头边,我开灯以后,还没来得及下床,就看见靠近门边的地上有一滩血,已经有点干了,腥味非常刺鼻,而且是从门缝下流进来的。”
  
  “我当时很害怕,也许是人本身的直觉,我感觉外面一定死了人。”
  
  这可怕的直觉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它带起的念头一直盘桓在心头,让当时只有十七岁的陈莳萝感到异常恐慌。
  
  “我觉得我应该去开门,因为外面很安静,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危险,但我不可能在房间里待到天亮,我必须要看看门外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她颤抖着一步步挪到门前,双手握住把手,把门用力往外推——
  
  没有推开。
  
  “门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我感觉它很僵硬,而且轮廓长得非常奇怪,不像是普通的重物,不是凳子、箱子之类的东西。”
  
  那一瞬间,她其实已经猜到了门外是什么,但她不太想相信,也不敢相信,于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像今天下午撞开化妆间的门一样,用尽力气把房间的门撞开了。
  
  ——“砰”地一声悍然震响,门扇向外撞开,她没站稳,踉跄着跌了出来,双手撑在地上,摸到了一地黏湿腥臭的液体。
  
  “那是血,是人的血,流了很多很多,在地上堆了一大滩,像小说里描述的‘血泊’。”
  
  ——她看见了自己的保姆。
  
  她原本是侧靠在门上的,此时被门扇掀倒在地,瘫倒的尸首已经开始趋于僵冷,脖颈上一道深深的裂口,像是被人用刀割开的,深得能看见骨头,鲜血溅得满地都是,连墙上也喷上了血迹,呈四散的喷溅状,像一幅荒诞而诡异的画。
  
  “她睡衣的衣领上,还别了一朵玫瑰花——赖真死了以后,她的衣领上,也有一朵玫瑰花。”
  
  “当时我家的花园里就种了玫瑰花,我事后让园丁去看过,有一丛玫瑰少了一朵,应该是被人摘走的。”
  
  玫瑰花——
  
  唐璨心中一凛,低沉的吟诵浮现在耳畔,不断旋绕盘桓。
  
  “爱丽丝,你的花园生得怎么样?”
  
  那声音停顿片刻,忽然变得轻柔而和缓,像是童谣里的主角在轻声回答一样:
  
  “公主被困在象牙塔里,玫瑰花在半夜才会开放。”
  
  “女仆抱着礼物睡在门口,月光爬上了阶梯,照在她的窗台上。”
  
  陈莳萝浑然不觉,依然沉浸在回忆中:“然后我下了楼,先去洗手,然后用客厅的座机电话报警了,警察来之前,我是在别墅外面等他们的。”
  
  当晚很冷,她也只披了一件不算厚实的外套,寒风穿透了衣衫,浸染了每一寸皮肤,寒意渗进了骨血,但她不想回去,不想跟那具尸体待在一起。一具尸体就够让人害怕了,更何况那个人是她朝夕相处的保姆,就在她临睡前,对方还催着她吃掉一碗汤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警察来了,他们把我带到了警局,然后通知了我妈。”
  
  她还记得那半个小时是怎么过的,那真是人生中最煎熬的半个小时:寒风萧瑟,她冻得不断发颤,天边的烟花一直在燃,一声接一声地炸响,振聋发聩,像是一记记重锤般敲击在她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抹眼泪,泪水断线一样滑下来,她不得不用衣袖去擦,惊恐、悲伤,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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