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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璨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
张艺凡吓了一跳，骤然缩回手，愣愣地看着她：“……老师？”
“你在找东西吗？”唐璨装作一无所知，走近了几步，“是丢了什么吗？”
她看清了张艺凡抓在手中的东西：是一条揉皱的领带，被塞在书包的夹层里，上面放了好几包纸巾来掩盖。
“没有……我没丢东西。”张艺凡慌忙将领带塞回去，“我只是想不明白……我——”
她慌张地站起来，差点把班长的椅子掀翻：“我爸在等我，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张艺凡跑了，唐璨走上前，把她翻乱的书包收拾好，然后又看那条被塞在夹层里的领带：很普通的男士领带，也许因为被塞在书包里太久，已经皱得不能穿戴了。
班长是个女生，为什么会在书包里塞一条领带？
她坐在班长的位置上，盯着她抽屉排列整齐的书沉思。
班长看起来是个很严谨的人，书本堆叠得丝毫不乱，摊开的作业本都摆得整整齐齐，每一行字都写得很平齐，没有一点歪斜。
有什么东西可以关联到领带上？
先是刚才听见的对话，隔着一堵围墙，有一些模糊：“上次把他的领带弄丢了，这事还没翻篇呢。”
英语老师的女儿是被勒死的，凶器是什么，没有任何报道提及，会不会是这条领带？
如果这是冯杰父亲的领带，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班长的书包里？
唐璨站起来往外走：教室里最后一个人是班长，她既然没锁门，那说明她随时有可能会回来。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双方撞上，她很难用糊弄张艺凡那套来糊弄这个女生。
果然，在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她迎面碰上了在打电话的班长。
对方有点不耐烦，皱着眉头说：“不是说了下午来接的吗？为什么又反悔？”
那边不知道解释了什么，她回道：“知道了，那我去书店，到时候来那边接我就行了。
”
两人擦肩而过，班长愤愤挂掉电话，低低骂了句：“神经病。”
她蹬蹬蹬上楼，硬是把帆布鞋踏出了鼓点的气势，看起来心情很差。唐璨在楼梯口等了一会，果然看见她背着包出来，便远远跟了上去。
班长出了校门，沿着街道一直走下去，继而径直拐了个弯，进了一家商场。
校门附近就有一幢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快餐店，常年给各种放学出来吃饭的学生提供便利，二楼是书店，兼卖文具和打印复印，大多也赚的是学生的钱，生意常年红火，班长虽然说“去书店”但去的不是学校旁边这家，而是一家商场里面的小书店。
这个时间，商场里人不少，她直接乘电梯上了四楼。唐璨仗着人多不会太显眼，也跟着她到了四楼。书店的门就在电梯口正对的方向，唐璨出了电梯，先往另一边的服装店走，等她进了书店的门，才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书店不大，人也不多，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看书，收银台后面是个年轻的女生，穿着书店的制服，在电脑上给顾客找一本书的位置。
她装作寻常顾客，走到一排外文书籍前面，低下头挑了一本英文的，坐在地上看起来。
她是做翻译的，看一本英文书不会很困难。这是一本英文小说，内容偏日常向，没有太多的悬念起伏，她草草翻了几页，便抬起头环顾四周。
旁边只有两三个人，眼前排布的书架又挡住了视线，她没找到班长，于是起身把书放回去，走到另一排书架前。
书架是横放的，这一排恰在正中，其余书架分散在周边。这排放的是时下流行的小说，读者也相应地更多，在这一边找书的人不少，唐璨越过那些人，走到两列书架中间的空隙旁，先随手拿了一本书，靠着其中一列的边缘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面折叠的小镜子，拿在手中，往后面照了照。
她想看看班长在哪、在做什么，但直接四处寻找很容易打扰别人，也太过明显，这种方式正好，如果引人注意，她就装作在照镜子。
女生出门常带这一类东西，诸如镜子、梳子之类。陈莳萝的包里能装上四五件，相比之下，唐璨算是极简的，只带一面镜子，方便在去谈工作之前稍稍整理仪容。
她的镜子也很简单，折叠双面镜，纯黑底色上印几个白色字母，塞在包里的角落，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拿出来用。
此时此刻就是必要情况，她把一本书竖在膝盖上，镜子藏在书页间，从镜面上往后巡看。
一面小镜子里就有一个世界，把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光滑的镜面上，留待她一一观察。
大部分人在看书，有些人低声交谈，还有人在玩手机，有人从随身的背包里找东西，还有人半蹲在地上拿手机拍书封，大概是想存着自己回去上淘宝买。
这都是书店里最常见的情形，她稍稍调整镜子的角度，没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角落。
忽然间，镜面的边缘处，有一只纤细的手一闪而过。
唐璨不动声色，把膝上的书翻过一页，一只手稳住小镜子，继续朝那个方向照去。
那只手先是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又缓缓探了出来。
是一只女生的左手，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表带是黑色的，很细，圆润的表盘颇显秀气，正适合女生佩戴。
班长就有这么一块手表。
她的动作很慢，也很谨慎，比起张艺凡翻她书包时的表现，不知沉稳了多少，但唐璨还是能看出她很紧张，指尖微微发抖，手背上爆起细细的青筋，细看之下，她才发现班长的指甲很不规整，像是经常被用牙齿啮咬。
班长侧了一下身，单肩斜背的背包滑到身前，包口大敞，里面装了课本和练习册，挤得满满当当。
然后，她迅速缩回左手，把一本体积小巧而且轻薄的书塞进背包，然后半蹲下来，装作整理包里的书本，其实是在把那本书塞得更深，继而迅速关上拉链。
唐璨合上小镜子，眉头缓缓蹙起来。
她在偷书。
班长在电话里说“去书店”，听起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那么，她真的从这家书店带走一本书吗？
书店门口的防盗装置看起来不像作假，就算她把书藏得很深，也不可能直接带出去。
无论她偷书的原因是什么，这举动至少证明了她并不完全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至少那一只是她众多面孔中的一副。她还在包里装了那条有可能是凶器的领带，她会是杀害英语老师女儿的凶手吗？
很像，也很有可能是。
班长放学后经常留在学校，有杀人的时间，背包里放了王坤父亲的领带，有留存凶器的嫌疑。
唐璨目光落在书页上，思绪却沉浸在另一片海洋里，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张艺凡没头没脑的喃喃自语总是梗在心头，让她心里疑窦丛生，虽有怀疑，却又总觉得找不到完美的依据。
张艺凡说“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她想不明白？
唐璨今年二十六，比这些初中生大了十岁不止，她第一次发觉她离这些学生的世界有一段很远的距离，远到她无法跨越的地步。
她读中学的时候活得像个不良少年，除了英语之外的所有科目都排年级倒数，还经常做出翻墙上网、翻墙去买晚饭这类事情，清晨上课的时候经常被老师从梦中叫醒，被班主任约谈了无数次也死性不改，甚至有一次公然说：“老师我能吃完早餐再找你吗？”
现在回想起来，因为懒得和维持和别人的关系，她一直独来独往，人际关系单薄得像一张纸，也无从得知和她同龄的男生和女生都在想些什么。
同样的，她看不懂班长、张艺凡、还有王坤和冯杰那几个男生的想法，也推断不出他们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身边有人走过去，是背着包的班长，她径直走向书店门口，背包看起来愈发沉重，沉甸甸地坠在肩上，也不知道她还能担负多久。
唐璨随手拿起膝上的书，往收银台走去。
Chapter.24
事实证明，班长并没有胆大包天到无视书店门口的防盗装置。她在走到门边时脚步一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返回书架边。
她走得很轻松，除了一只手紧紧攥着书包的带子以外，再也没有紧张的表现。唐璨没跟过去，照样排队买单，店员扫描书封上的条码时，她才发现她随手拿的是一本时下流行的言情小说。
都已经结账了，她后悔也来不及，只好付了钱，接过那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
这时候，班长也从书架边回来了。她背着包走向门口，目不斜视，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防盗装置轻易地放过了她，没有亮红灯或响警报，看起来她已经把书放回了原处。
唐璨没再跟着她，拿着那本无意间买下的言情小说，打车回了酒店。
路上，她把下午的见闻编成一长段文字，发给了陈莳萝。
陈莳萝很快回复：“你觉得凶手应该是班长，还是那几个男生？”
车窗半开，风灌进来，将她的长发吹得四处飘扬，唐璨把头发拢在一起，让它绕过左肩垂下来，然后低头打字：“班长很奇怪，她会偷东西，但到门口的时候还是会把书放回去，看起来她的胆量不是很大，杀人这种事，估计做不出来。”
陈莳萝赞同她：“对，但是她的书包里有那条领带，难道是她捡的吗？”
这也不无可能，唐璨看了一眼窗外，酒店的轮廓就在不远处。眼看着就要到了，下车走路不方便打字，她先跟陈莳萝说了一声，把手机锁屏，等回了房间，才坐下来回复她。
【唐唐】：有可能，如果那条领带是王坤父亲的，那么假设是王坤把领带拿到了学校，然后就有两种可能。
她先把这条发出去，然后打下一条。
【唐唐】：第一种，是他们拿着那条领带杀了英语老师的女儿，然后把它丢在小树林，这条领带被班长捡走了。第二种，是班长偷了那条领带，拿去杀了人，然后把它藏在书包里。
【大小姐】：其实我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班长会偷东西，但我觉得她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她有这么大胆，偷书的时候也不会紧张，偷完了也就不会放回去了。
两人讨论了一会，意见一致，都觉得班长也许是知情者，或许和这件事有一定关联，但并不一定会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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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莳萝要回剧组拍戏了，虽然场记家里出了事，但进度是全剧组共同担负的，不能因为一个工作人员的事情耽误。她休息了两天，回去也得加班加点地把落下的进度补上。
虽然工作得加倍，但能争取到两天的休息，陈莳萝还是很满意的。她一早起床，难得精神饱满，毫无困倦，先到楼下西餐厅吃了早餐，然后由秦业帮着化了妆，开车回剧组拍戏。
这几天一直有粉丝在担心她，有人早早就等在剧组外面，看见她从车上下来，连忙跟她打招呼：“大小姐！”
陈莳萝对他们笑了笑，招手示意，然后在赖真和秦业的陪同下进了拍摄场地。
要补上前面两天的任务，今天的拍摄进度也不能丢，一天的工作绝不轻松，陈莳萝手臂上的伤口还缠着绷带，所幸戏服都是宽袍大袖，能把伤口遮住，外观上一点也不影响。
上午的戏都是补前两天的进度，她的表现也很不错，大多都是一条过，中午休息的时候，赖真开车陪她去医院换药。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赖真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她，最终忍不住说：“大小姐，你前天中午跑哪去了？”
陈莳萝闭目养神，敷衍地回答她：“去吃饭了。”
赖真说她：“人生地不熟的，你还老乱跑。”
“我就是去吃个午饭，下午不就回来了吗？”
每次到别的城市工作，陈莳萝就经常一个人跑出去吃饭或逛街。她名气不高，没有狗仔盯着，路人也大多不认识她，口罩和帽子戴得严实一点，也就没什么人能认出她来，偶尔碰见几个粉丝，也都能相处得很愉快。
不出名就代表她会缺失很多机会，比如一些电影电视女一的试镜机会，兰雅都会优先安排给另外几个人气高的艺人，最后才考虑她。赖真经常为这种不公平捶胸顿足，但陈莳萝自己很佛系，用她的话说，一切都随缘，没有的就是没有，再怎么争取也得不到。
陈莳萝换完药，顺便在医院旁边的餐厅吃了顿午饭。
有赖真在旁边监督，她没法像和唐璨吃饭一样随意，不得不谨遵医嘱，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午饭。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感叹刚认识的朋友的善解人意：虽然谁都知道严格一点是好的，但比起会上课叫醒你的同桌，谁都更喜欢和上课一起偷偷睡觉的同桌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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