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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翻云袖

时间:2019-09-08 16:25:32  作者:翻云袖
  “这个地方的风景很好,我掌控山海间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里的景色。”辞丹凤听见了玄解的脚步声,他很快就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从容的微笑,不缓不急,仿佛他们俩是什么挚交好友,此刻在准备叙话家常。
  玄解淡淡问道:“找我有事?”
  “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辞丹凤轻轻折下一片叶子在手心里把玩着,轻飘飘笑了起来,“也许我是担心你临阵脱逃呢?”
  玄解笑了下,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平静地说道:“你不会。”
  “哦?何出此言?”
  “烛照一半的本源,你想拿什么来接纳呢?”玄解毫无惧色地看着妖王,他们之间差着无数个岁月,他才二十,而辞丹凤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了,这世间万物都在挣扎着存活,谁会甘心无缘无故地死去,“你自己吗?”
  烛照天生就是无尽之火,纵然是幼崽时期的玄解都足以叫火灵地脉彻底沸腾起来,给出一半本源于他确实有所伤损,可对于承受烛照本源的大妖更是酷刑,如果修为稍低些,甚至会当场魂飞魄散。
  如果无人承接——不可能,除非辞丹凤想将山海间彻底毁去。
  辞丹凤笑了起来:“你很聪明。”
  “羊的确会畏惧狼,哪怕是再幼小的独狼,这是我小时候学到的。”玄解漠然地叙述道,“可你不是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要来下棋吗?”
  辞丹凤含着笑打量了一番玄解, 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学过,需要我教你吗?”
  下棋好。
  玄解已经许久没有下过棋了, 心中有几分开心, 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来, 就点了点头, 全无半分仇恨的意思。辞丹凤略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你很喜欢下棋吗?”他一边施展术法,雪白如玉的手于虚空一抚,青山轰隆隆作响,那几棵死死盘踞在岩石之下的老树根忽然涌动起来, 冲破地面,将树须盘虬起来, 远远看去如同一群蛇形成圆团正在蠕动。
  四面八方的大树几乎一起动了起来,皲裂开层层泥土, 窜出了无数树根,玄解下意识避开,看着那些人体内筋脉般的东西奔涌着, 纠缠着,直到震动停了下来,一张完美无缺的棋盘就彻底形成了。
  纵横交错的树根平整光滑,交织成大网,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天然形成的棋桌,两侧的老树垂下枝叶,挽成天然的罗网, 如同秋千,又似悬空的椅子。
  “算不上喜欢。”玄解简洁道,“没有棋子。”
  辞丹凤轻笑了声,缓缓道:“别急。”
  那妖王将手往上一伸,无数星辰于空中流火般坠落下来,那万千流光穿过空间辗转在他身侧,仿佛倏然出现的光芒,并不炽热,更谈不上刺眼,那光芒非常柔和,倒有几分像是月光投下倒映出的光泽。
  这些星辰温顺地被辞丹凤一颗颗从身侧取下,被放进了藤萝编造的棋碗之中。
  夜空里只黯淡无光了片刻,又再重新闪烁出星辰。
  “我不会你这样的把戏。”玄解平静道,并不以此为耻,更不曾被辞丹凤这一手把戏吓到,只是若有所思道,“我拿别的与你玩。”
  这山间的露水不少,玄解四下看了看,捏个法诀,将那叶子上的雨露皆取了过来,每一颗都落了尘,圆鼓鼓、沉甸甸的,仿佛顷刻间就会破开,不肯暗生地躲在碗中,翻来滚去,稍稍碰撞就弹了起来,玄解随手拨了两把,只觉得凉。
  他这叫雕虫小技,而辞丹凤的叫神通。
  可毕竟是拿来下棋,因此玄解统称之为:把戏。
  把戏就把戏,谁管棋子是星辰还是雨露,辞丹凤与玄解下棋,你来我往,杀得有来有回,并不是很有意思,烛照虽然下棋颇有天份,但是杀气太重,辞丹凤又不是个臭棋篓子,他下棋的时间加起来说不准都比烛照活得久,只玩了半局就知道玄解必输无疑了。
  可辞丹凤仍然颇为耐心地等到了最后“杀死”玄解的那一刻,他落子,轻声道:“你输了。”
  “还下吗?”玄解不以为然。
  “下,不过总要添点彩头。”辞丹凤笑道,“你觉得怎样。”
  玄解皱了下眉,啧声道:“要问就问,不要婆婆妈妈的。”
  “你倒是爽快。”辞丹凤在心里叹口气,没想到玄解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谈不上惊讶,只是有种莫名的惆怅——就是那种自己想好了几百个套路,哪知道人家第一个圈套就中招了的惆怅感。
  “天大地大,为何不走?”辞丹凤问着话,手上也没闲,沉甸甸的星子砸在老树根上,要不是辞丹凤加了层结界,只怕就按照重量碾进地心里头去了,饶是如此,树根还是不免开裂了些。好在这里的老树多半没修成妖,别说开智了,连点意识都不曾有,只不过是被灵气滋养的死物,坏了还能当柴火烧。
  相较起来,玄解的露珠就轻盈如无物,风大些甚至能吹滚开来,他不紧不慢地捏着水珠玩,垂着眼睛,想沧玉要是变成原型让他抱着就好了,不要太大,那种能抱着走的最好,稍微小一些,跟人间在屋檐上窜来窜去的猫一样大,就可以了,要是胖一些,那倒没什么关系。
  大家都一心二用,谁也别说谁。
  换做沧玉在这里,大概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他最终接受了春歌与辞丹凤瓜分玄解的整件事,却不意味着他能够从容面对这一切。倘若玄解在这一刻要逃跑,沧玉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只是支持他离开,不过当需要有个人来承担结果的时候,他便决然献出自己,将全身放在案板上,任由切割舍弃。
  哪怕他如何憎恨辞丹凤,这应付出的东西,他仍会付出;这应偿还的代价,他仍会偿还。
  可是玄解并不恨辞丹凤,对他而言,恨是一种太软弱的情绪了,他并非无力到令人宰割的弱者,这一切的起因结果皆有迹可循,究其根本,无非是他杀了北海万千生灵,有因必有果,他杀北海万千生灵时,那些凡物不知道该如何反抗;而到如今他能够反抗,却又无法反抗。
  并没有什么差别,弱肉强食,不过如此。
  沧玉或许会计较那其中细微的一点真心,可玄解并不介意,就如同他不介意春歌最终选择了狐族而不是自己,不介意令沧玉伤心难过的是那些信任被辜负,不介意辞丹凤狮子大开口要去了自己一半的性命。
  这天大的消息到了玄解这里,不过是一句“哦”,他已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了。
  “我不在乎。”玄解轻飘飘道,“北海死了多少,天界做了什么,妖族又失去了怎样的战力,狐族到底多么为难,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在乎的是沧玉,他在乎这些我根本不在乎的东西。我可以走,可是他会跟我走吗?
  玄解看着这盘棋局,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作为一个新生不久的幼崽,他未免太过沉着冷静了:“我要留就留,要走就走。”
  “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恨我?”辞丹凤笑了笑,有些怀念地看着玄解,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当初的沧玉,又不是太像,沧玉要冷酷得多,睚眦必报,妖王没想过他居然会栽跟头在烛照的身上。现在与玄解说了会儿话,又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过来玄解到底凭什么能叫沧玉栽跟头了。
  玄解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恨你,你纵然贪婪,可想做烛照之火的载体,只会令你生不如死,我不过是虚弱下去,无非是不似寻常烛照那般强大,寿命无限,可你却是死路一条。我何必花时间去憎恨一个注定会痛苦死去的大妖。”
  辞丹凤怔怔地看着他,好似完全没想到玄解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色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平静道:“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想。”
  玄解是天生的杠杆成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该你走了。”
  辞丹凤实在是个厚道妖,听玄解这么说,还真就不讲他想说的那个故事了,而是认真地下起这盘棋来,其实每盘棋的走向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还需要多少子才能杀棋,玄解又最多能再支撑几子,于他心中早已洞彻。
  “你很喜欢下棋吗?”辞丹凤如邻家大哥一般亲切问道,“我看你下得很好,与沧玉学的?”
  玄解摇摇头,慢腾腾道:“是别人教我的,谈不上喜欢,不过有些兴趣,我喜欢它的杀气。”
  “不错,琴棋书画,唯独棋有输赢成败,非得带一丝杀气不可。”辞丹凤呆住了,他看向苍穹,随手将掷向天空,那星辰重又璀璨地挂在黑夜这块幕布之中,点缀如珠光,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神,连棋都忘了下,直到玄解连声催促,这才如梦方醒。
  玄解不是很在意辞丹凤在想什么,不过他有点介意辞丹凤下棋走神——谢通幽就从来不走神,于是干脆跟他说话,免得无缘无故下不了棋,只可惜他会说话的时候太会说话,因而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过于不会说话:“你想要烛照的本源,是终于觉得自己活腻了?”
  辞丹凤险些笑得花枝乱颤,手都快扶不住星辰了,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微微抿唇,有些戏谑地看着玄解,温声道:“我就不能是有所图谋?”
  “你只是一条蛇。”玄解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你够强,能摘星能移山,修炼了许多年,不惧烛照,然而终究只是一条蛇而已。”
  妖王微微一笑:“你小子说话有些讨打。”然而他云淡风轻的,看不出半分怒气。
  “太阳只需稍微炙热些,尚且折磨得凡人痛不欲生,若是身处其中,恐怕立刻就会化为飞灰。”玄解不紧不慢道,“再精美细密的竹篓,最多能维持住片刻水流不失,时日一长,仍会一点点渗透出去,而时日一长,竹篓则会腐烂。”
  辞丹凤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挑了挑眉道:“我刚刚想告诉你,可惜你不想听,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噢。”玄解并不追究,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太在乎,离开沧玉之后他的好奇心就变少了,如果未来还有自由的话,他可能会多问几句,既然以后都要困在青丘里了,那还是少问点,他没有什么时间去探究那些秘密了。
  “那容丹呢?”
  玄解漫不经心地挤破了一颗露珠,瞬间棋盘上所有的露水都倾泻了出来,滋养着树根,湿漉漉地纵横交错着,延伸开无数水痕。
  他抬起头。
  “沧玉很在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晚间下起了雨。
  玄解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在这寂静的世界里唯一能够分辨出来的是自己的心跳——那甚至不是心跳,是他的魂魄, 他的本源, 他仅剩一半的火焰在胸膛里猛然跃动着。夜间细雨比雪更冷, 湿漉漉地渗透过新衣涌进身体里, 这是烛照生平头一次畏惧寒冷。
  并不是沧玉的态度,更不是沧玉的言语,是实打实地,肌肤上猛然激起鸡皮疙瘩,身体从外而内地感觉到了寒意。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虚弱了下去, 与生病、崩溃的时刻不同,他被切割开两半, 另一半失去意识的力量正储存在另一具身体里。
  凡人甚至是妖邪被切开胸膛,会露出肺腑与鲜血淋漓的内在, 可玄解与辞丹凤的体内都是空空荡荡的,前者本身就是一团火,后者早已准备好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容器, 他将这团足以将苍生烧回到三千万年前的烈焰缓慢承接到凡胎肉躯之中,以一条微不足道的蛇身,以一具血肉之躯承受住了。
  辞丹凤没有汗,他几乎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火焰从他的皮囊里探出,肌肤溢出鲜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他映成了晚上天边的红霞, 那火很快黯淡了下去,他的脸色发青,可鲜血顺着手指尖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脸上乱七八糟地落了好几道血痕,看起来如同眼泪。
  “你还好吗?”辞丹凤甚至有闲心温柔地询问一句玄解现况如何,仿佛将这只烛照活生生撕裂开来的并不是他。
  玄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胸膛空空荡荡的,缺少了一半魂火的空间正在吹着冷风冷雨,他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死不了。”
  “哈……”辞丹凤笑了一声,他滑落下来,靠在了大树上,轻声道,“你真有意思。”
  妖王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谋夺烛照一半本源这惊世骇俗的行为在一盘棋之后花费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快得不可思议,老天爷仿若瞎眼耳聋,半点没有劈雷告诫的意思。他慢吞吞地喘着气,努力回续着自己的性命,其实痛苦并未减少,不过是开始习惯而已——这样的苦楚,他还要再经受百年千年呢。
  “你当时说,有一个故事。”玄解忽然开口道,他还没经受过这样的痛苦,不愿意此刻就回去,免得被沧玉发现,痛倒不要紧,他不想沧玉难过——像是那天一样的难过,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现在你想听?”妖王的口吻忽然平淡了下去,好似喜怒哀乐尽数收进匣子之中,封闭成个无感无情的人,“那说起来可太累了。”
  玄解于是问道:“有多累?”
  “不知道,只是想起来就累,连张开舌头,动动唇,都觉得累。”
  玄解想:那的确很累。
  然而这又与烛照有什么关系,于是玄解执拗地说道:“没关系,天才暗没有多久,你说快点,一夜就能说完了。”
  辞丹凤笑起来,他并没有生玄解的气,也没有说这件事十天十夜都说不完,这个孩子还太年轻了,他连辞丹凤年纪零头都没有活到,并不知道这世间许多事经历过年岁累计成无数回忆,哪怕是一个笑容都值得花上三天三夜,而是耐心又平静地开始讲述了起来。
  蛇就是蛇,在还没有这么强的时候,辞丹凤不过是条凡蛇,那时候他刚刚当上妖王,并不能服众,自然有觊觎这个位置的大妖,而看他不顺眼的更是大有妖在,他并不能算是个很讨喜的妖王,朋友与敌人是一样多的。
  玄解听着,没有什么反应。
  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的凤凰不如鸡,蛇被剥了鳞,扒了皮,丢在荒地里头,其实跟肉虫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辞丹凤当时还很年轻,年轻的生命总是希望来得快,绝望也来得快,那些大妖留着他的性命,不过是想看新任的妖王屈辱死去,看着他如虫子般暴晒于日光下,被践踏成肉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总是有傻子愿意做这个好心人,他多管闲事地把辞丹凤救了起来,不在乎这条蛇到底多么丑陋,不在乎自己所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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