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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翻云袖

时间:2019-09-08 16:25:32  作者:翻云袖
  如果可以,沧玉实在不愿意怀疑春歌,这位性子急切的女族长帮过他不少忙,沧玉占据这具身躯已觉得非常愧疚,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大长老,没办法底气十足地质问为他们四处奔走的春歌。
  沧玉的用词谨慎地令春歌几乎要发笑,她深深地看着沧玉,将烛火推向了天狐,错落的阴影笼罩在那张总是热情而快活的笑脸上,再看不清楚那笑意究竟是讽刺还是欣喜。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春歌哑着声说道,“沧玉,你会怎么选。”
  沧玉平静道:“我会相信你。”
  春歌的笑容便像是哭泣了,她这次沉默了很久,又问道:“那么,这个问题,你是以沧玉的身份来问春歌,还是以大长老的身份来问族长。”
  即便再迟钝,也该感觉到问题所在了,沧玉倏然看向了春歌,对方正看着他,不再是以朋友的身份了。
  他开始明白,这件事从来都没有自己所以为得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在按照路线行动,而沧玉才刚刚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并不是观棋的人,而是这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你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沧玉的声音温和得近乎柔情了,可是他看向春歌时的信赖已消散得彻底,友情被阻隔在外,在场只剩下了狐族族长与大长老轻声细语地交流,“春歌,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答案。”
  “玄解是个好孩子。”春歌沉默片刻,轻声道,“沧玉,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年轻,很有活力,可是他不该是烛照,起码不该是落在青丘的烛照,从他被重明鸟盗走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于你,于我,都无任何干系。”
  沧玉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做了什么。”
  “沧玉……”
  “你答应了什么?”沧玉问道,“我想知道,作为狐族的大长老,我想知道。”
  春歌静静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了动,低声道:“我答应了天帝,狐族连同玄解都不会出战;我答应了尊上,狐族不会干预任何事,而他还在位时,玄解绝不会离开青丘半步。”
  沧玉看着她,方才悠闲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他早就想到过这种结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只是不明白春歌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
  “那辞丹凤又想要什么?”
  春歌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他要玄解一半的本源,确保玄解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沧玉听明白了,他突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他这一路兜兜转转,并不是救了玄解,而是将这只烛照摆上了餐桌,供以各怀鬼胎的势力瓜分蚕食,各家拿走了自己所得的东西,留下完好无缺的骨架留给沧玉。
  当你想终结一个错误的时候,必然会开始另一个错误。
  天界需要烛照的人情来牵制,因此宽宏大量释放了玄解;妖王需要弥补狐族的缺失,因此轻飘飘地开口索取;狐族需要一个强大的守护者,烛照的名头无疑够响亮。
  “玄解呢。”沧玉低语道,“春歌,那我呢?”
  春歌的面容上稍稍流逝过一丝不忍,很快就消退了,她脸上重归平静:“这是为了狐族,沧玉,你明白吗?”
  “为了狐族,那玄解呢?”
  “起码他没有死!”春歌猛然站起身来,发怒道,“难道今日局面是我造成的吗?他本来就不该落在狐族,如今发生的这一切,是他自己所造成的,难道我想保护狐族也有错吗?沧玉,你明不明白,你不止是玄解的沧玉,你还是狐族的大长老,你为什么口口声声、心心念念都只有玄解?”
  沧玉便不再说话了,他站着,被这些消息砸得头晕眼花。
  “为了狐族。”沧玉重复了一次,“春歌,我多希望你说得是为了玄解,无可奈何,你为什么连骗我都不肯。”
  “沧玉。”春歌说,“你不要忘了,你是大长老,而我是族长。”
  沧玉扶着桌子,他握紧了桌布,那上面还残留着春歌的鲜血,红得有几分刺眼,有种熟悉的痛楚忽然蔓延到心口,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身来。
  就如同初来乍到时,重明鸟几乎杀死他的那道伤口,太痛了,一次就能记住,再也忘不掉。
  “我很相信你,春歌。”沧玉几乎无声地呢喃着,“我那么相信你。”
  春歌忽然笑了笑,柔声道:“我也很相信你,沧玉,可是我知道,你再不会相信我了。”
  “你说得对。”沧玉回答她,他抬起头来看着春歌,面容几乎□□歌陌生,她觉得自己所看到的似乎不是沧玉,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全然不认识的人,“族长,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狐族。”
  沧玉甚至为春歌倒了一杯茶,他的声音从没像今日这么宁静而温柔,也从未像今日这么疏远,让春歌想起了他最开始失忆的那些时光,仿佛他们是全然陌生的存在,于是觉得身上的伤又开始作痛起来,手肘上入骨的伤口传来布料摩擦后的烧灼感。
  事实上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妖很难留下疤痕,除非是几乎夺去性命的,春歌不知道沧玉被重明鸟重创后的那道伤口是否愈合了,可她知道,有些伤口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愈合了。
  她开始连头都痛。
  “这是玄解欠你们的,也是我欠你们的。”
  沧玉最终说道,他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热茶捧到了春歌的面前,而后转身离开了。
  春歌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那个燥热的午后,她想起了沧玉倒在地上几乎死去的模样,又想起了沧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她的神情,最终无力地瘫坐在了凳子上。
  不管是容丹还是玄解,沧玉都为了狐族放弃了。
  他最终认命了。
  春歌哭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玄解找到沧玉的时候, 天狐正躺在水边,潮湿的水雾浸透了他的衣袖, 那些泥泞没能沾上绣了云纹的衣摆, 不少落叶倒是安安心心窝在了雪发之中。
  沧玉安静地像是死了一样, 他躺在那, 连动都没动。
  而烛照逆着光遮住了天狐的大半身躯,躬下身低着头,仔仔细细看着沧玉脸上每个细微变化,试图挖出他心里隐藏的秘密,因为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他最终开口坦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春歌说你们吵架了?”
  “你不生气了?”过了好久, 沧玉才有点懒洋洋地开了口,他将手枕在眼前, 不知道是想阻隔开日光亦或者挡住玄解。他跟春歌的表现截然不同,春歌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俩反目成仇了,而沧玉……沧玉看起来宛如抛下了珍贵又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玄解足够了解凡人的话,他大概会形容沧玉这会儿像是饥荒时的难民抛下黄金那般不舍又无奈。
  “我没有生你的气。”玄解回答他,然后主动地坐下来,有点习以为常地将沧玉柔若无骨的上半身抱起来。
  在沧玉变成原型的时候,玄解就喜欢这么抱着他,只是很少把他抱起来过,天狐的体型虽然纤瘦, 但实际上并不小巧。
  人形倒是很稀少。
  “干什么?”沧玉靠在他怀里,似久病多年的可怜人,又像乖顺的家猫,半点都没有反抗,然后他躺下去,枕在了玄解的大腿上,空落落的脖子终于有个去处,忍不住从喉咙里呜咽出来了叹息,既疲惫又放弃,“你不嫌腿酸吗?”
  “没关系。”玄解平静道,“这样你会舒服点。”
  沧玉轻笑了声,他道:“从哪儿学来的。”
  天狐听起来有点懒散与漫不经心的意味,并不是需要答案,只是想这么絮絮叨叨着,一来是不让耳朵闲着,二来是不愿意跟玄解纠缠春歌的话题,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在这件事上三方都能得益,唯独沧玉跟玄解软面人似的,谁都能来捏一把。
  玄解没有回答,他干燥的手抚摸过沧玉的脸颊,让天狐想起沙漠的风沙,他不知道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印象里曾经看到只言片语,可能是从各种各样的网站或是视频甚至文字里感受,滚烫炙热,擦过肌肤时仿佛血肉都随之融化剥落,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空气都仿佛被烧融成了两层,人影摇摇晃晃分割开来,重影飘荡,沧玉眯起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阳光,世界被分开三片,黑白二色在他眼瞳里翻滚,虚影跳跃过睫毛,一片震荡过后,万物的色彩终于重新规矩地整理好方位,有条不紊地进入他的视野。
  过了好久,玄解大概意识到了沧玉没有再开口的打算,这才解释道:“我自己想到的。”
  沧玉就配合着笑了笑,突然生出点不可言喻的心酸来,他什么都不想想,可脑袋仍旧在想那些他早就应该想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当初拜托春歌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前不久被重复了数次。
  一切,以狐族为重。
  太讽刺了。
  沧玉曾经那么愧疚,那么无助,他放任自己毫无保留地信任春歌,最终换来的却是春歌坐上高台,与天帝甚至妖王共同把酒言欢,他们毫不迟疑地切开玄解热腾腾的身体,瓜分这只烛照仅剩的利益。
  “玄解,我害了你。”沧玉看着他,低声道,“你恨不恨我?”
  玄解若有所思,他问道:“你与春歌吵架,是因为这件事吗?”
  这让沧玉有些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怔怔地看着天空略有些出神,轻声道:“是我想错了,我……我的意思是不希望狐族受此牵连,可春歌却借此为狐族谋求利益,哈……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大长老,更不能保护你,这两样我都没有做到。”
  “我不恨你。”玄解平静道,“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我步步选错,也许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玄解摇了摇头道:“没有,沧玉,这是我做的决定。”他看着沧玉,一如往常般坚定而冷静,“是我默许的,在你决定这一切的时候,我没有反对,那就代表我同意了你的抉择。如果生命交给了他人来决定,却将成功归于自己,失败归于他人,那本身就是一种懦弱与逃避。”
  “沧玉。”玄解问他,“他们想要我的命吗?”
  “相差不远。”沧玉终于坐起身来,张开手抱住了玄解,他皱着眉,于心不忍道,“辞丹凤要你一半的本源,春歌要你……永生永世守在青丘之中。”
  这对一个刚刚才开始的灿烂生命,未免太苛责了些。
  “哦。”
  玄解沉默了下来,他缓缓抱住沧玉,好似终于感受到切肤之痛一般缓慢而沉重地呼吸起来,还未正式的年轻生命,即将被束缚在沉疴之中,守着一个无心的错误,守着一个已经背叛他的种族。
  “我希望你能恨我。”沧玉低声道,“玄解,恨我会让你好过些吗?”
  玄解不解地问道:“怎么,你有病?”
  “……”沧玉苦笑了声,“我只是想让你好受些。”
  “恨太软弱了。”玄解缓慢地抚摸着沧玉的头发,他看向蓝天,对于漫长的生命与未来还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大概以后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了,他生性不喜欢被约束,不管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只自己心甘情愿了才肯去做。
  誓言、许诺、信用,这些东西在顷刻间融入他的身体,玄解隐约从沧玉悲伤的声音之中意识到,这件事与北海是相同的,不管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会一往无前地进行下去,不由得自己半分主张。
  他可以随心所欲,沧玉却不会。
  “沧玉。”玄解忽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发生之后,你会经常来看我吗?你不喜欢永远呆在青丘,就像琉璃宫一样,我也知道你很生春歌的气,你能不能偶尔来见见我,别管其他狐族,只是来见我。”
  沧玉颤声道:“你说什么?”
  “沧玉?”玄解轻声唤着,“你分明听见了,为什么要再问一次,你不愿意吗?”
  沧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紧紧抱着玄解,难以置信这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苦楚,让他亲手掐灭这样正蓬勃燃烧的生命,而又令玄解卑微成这个模样,他想放声大哭,可那绝望太致命,没能使得这具铁石心肠的身体流下半滴泪水:“玄解,玄解。”他不停地唤着,“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他为自己加上无期徒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只知道这一刻的心是真的。
  玄解笑了声,他没有说话,可沧玉知道他没有信。
  沧玉自己都不信。
  跟过于率真的人交往就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活得分明很短暂,却好似已经度过了千万年一样,玄解清清楚楚地明白,如果沧玉能耐得住性子,那么在琉璃宫的日子就不会那么短暂了。守在青丘里,不过是给短暂的时日苟延残喘片刻,长——至多长不过百年,沧玉真能一直一直呆在青丘之中吗?
  沧玉才四十岁,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一生一世的诺言许下时总是真心的,可往后的时光里,谁能清楚明白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恨你,也不会怪你。”玄解看着他,低声道,“所以你不要难过,更不必自责,你是为了我,你是为了我。”
  沧玉在这一刻才觉得到整件事的可笑,他曾戏谑过容丹的愚昧,嘲弄过容丹对情爱的不知进退,可当这些话语从玄解口中倾吐出来的时候,却叫他疼痛得两眼发黑,他从来都不是狐族的沧玉,而是玄解的沧玉,从始至终,只有玄解看见了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沧玉哑声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变。”
  玄解没有说话,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坐着。
  他没有变,是沧玉变了。
  天狐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向他打开来了。
  …………
  月上中天的时候,辞丹凤站在山崖上等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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