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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足(近代现代)——泉石漱枕

时间:2019-09-07 20:12:36  作者:泉石漱枕
  沉默并不代表他认同他妈说的话,同样的话他已经听到过几万次了,可惜他妈从不理会他自己的想法,总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对的。陈树很心累,感觉正常人已经无法和她在一个平台上交流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既然也没什么要紧事,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
  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质问接连抛来,令陈树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更加烦躁了。
  “我有空就回去,我还在忙呢,先挂了妈。”陈树还没等她妈开口,就一口气地挂了电话。
  望了望刚才挑拣了一半的荔枝,陈树叹了口气,继续认命地动作了起来。
  就是因为他妈这个样子,他才到现在都还没敢让叶一见过家长。
  “咔嚓。”
  陈树开了门,发现叶一已经回家了。她正坐在客厅,抱着台电脑低头敲着什么。
  家里十分安静,陈树也没敢打扰他,只是轻手轻脚地把荔枝放到了冰箱,然后回了客厅。
  “在做什么?”他绕到了叶一背后,小心翼翼地圈住了她的身体。
  “论文,别弄我,热。”叶一皱着眉,毫不留情地陈树的胳膊推到一边。
  感觉到叶一的抗拒,陈树也有些失落。
  他原本打算今晚寻个机会,同叶一好好亲近亲近的。
  毕竟,他们已经两个月没上过床了。
  “那个,我买了你爱的荔枝,给你冻了放冰箱里了。”陈树见叶一依然没有理他的打算,便忍不住地开了口。
  “知道了。”叶一仍不咸不淡地应着,双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游走。
  “每一颗我都认真挑过了,都是外壳紧实,非常有弹性……”
  “我说。”叶一终于抬起了头,不耐地看向陈树,屏幕的光映在她冷淡的侧脸上。
  “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
  ——————————————————————————————————————————————————————————————
  家庭环境可以塑造一个人的性格,甚至会产生终生不可磨灭的影响。陈树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是他妈造成的。最初他也是因叶一身上那股“叛逆”而深深地被吸引住的。被压抑的太久了,才导致陈树在毕业时没有选择正常人的毕业去向,而是选择了他妈绝对不会允许的事情——“离经叛道”写小说。其实在这种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一方面极度叛逆,渴望摆脱控制追求自由,另一方面烙印在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惧还会时不时闪现,陈老师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w=
  【十六章
  陈树愣了愣,半天没说话。
  “那你忙吧。”他轻轻地说,心里却总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回了房,陈树顺手打开了桌上的CD机。一阵柔和又舒缓的钢琴声悠悠响起。
  Satie Gymnopedie No.1.
  萨拉萨蒂所有曲子中他最爱的一首。
  叶一高中时是学校古典乐团的首席钢琴手,经常会代表学校出席大大小小的演出活动。
  陈树作为忠实的观众,每场演出开场前三十分钟他都会早早到场,默默地在台下望着台上光彩夺目的叶一。
  从李斯特听到肖斯塔科维奇,从肖邦听到拉赫玛尼诺夫。
  这么多年,不管当初是不是因为叶一而“入的坑”,陈树现在的生活已经离不开这些可爱的音符了。当初《克莱姆海堡》卡文时,他还是靠着循环“猫和老鼠古典乐歌单”才一点点找回了感觉。
  陈树放松了身体,四肢摊平地倒在了床上。
  《克莱姆海堡》或许要中止拍摄了,不过没关系,未来还有很长。他的热血还没有被磨灭,他独一无二的幻想空间还没有通过文字完全展现给大家,他还能写。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支持着他的粉丝与朋友。
  陈树一想到那群通过写文认识的“损友”,脑子里便适时地响起李时添那家伙特别能闹腾的咋咋呼呼声,
  作者群里第一次连麦时喧腾的起哄声,第一次面基时啤酒罐的碰撞声,谈起八卦时心领神会的嬉笑声,这些新奇又美好的回忆像在他脑子里扎根了似的,只要一回想,就会开出喜悦与满足的花来。
  陈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当年那个寡言又孤僻的陈树绝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的原创小说能在金榜上蝉联三届冠军。
  他能通过文字结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能……和叶一走到一起。
  陈树默默地想,虽然叶一目前还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他的样子,但好歹她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距当初陈树求爱成功,到现在两人在一起也已经快三年了。
  他们总会有第一个十年的,然后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么多个十年,再坚硬的冰山也会被融化吧。
  望着客厅里微微泻进来的光,陈树的心像阳光下融化的棉花糖,又软又轻。
  曾经他以为未来的他也会像小时候那样,按部就班地照着他妈的安排,像个被操控的听话傀儡一样度过这毫无意义的一生。
  可是现在,他想为自己而活。
  只为自己而活。
  毕竟,未来总是充满无限的美好。
  不是吗?
  然而,上天只给陈树吝啬地开了一条小缝,让他窥探了一眼世间的美好,之后便像故意愚弄他似的,残忍地堵上了他人生里所有能透光的缝。
  “知道吗,这杯酒的名字叫‘露华浓’。”
  昏暗的房间里,薄林摇晃着高脚杯,纯白的酒液在透明的容器里涤荡着,在霓虹下折出了一抹光晕,又白又亮,像盛着一轮月亮。
  “你最近兴致挺不错?”对面的Virginie翘着腿,黑色的包臀紧身裙将春光半遮半掩,显得性/感又妩媚。
  她嘴边衔着根烟,呵出的气迷离地在黑暗中化成了一团火焰般的轻雾。
  “还有闲情和分手半年的前女友约会呢。”
  薄林将杯中酒抿了抿,微笑着提醒她。
  “Virginie,和前女友吃饭已经不适用于‘约会’这个词了。”
  Virginie转过头,半嗔半怨地瞪了他一眼,眉梢尽是无边的风情。
  “你约我出来,真的只是请我喝酒?”
  薄林笑着不言语,只是静静望着餐厅窗外那块繁华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Viginie看着薄林的侧脸,心不受控制地又狂跳了一声。
  反应过来时,心中只余淡淡的自嘲和懊恼。
  薄林这张脸,不说话就能勾走人的心了。
  “听说你这半年来都没有接戏?”她饮了一口杯中的“露华浓”,随即便被一股极其强劲的辛辣给烫了喉咙。
  “F**k!这玩意在强|奸我的味蕾!”
  薄林点了点头,又见Virginie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狼狈表情,不由哑然失笑:“嗯。”
  半年前薄林与《克莱姆海堡》剧组的事儿闹得整个娱乐圈都沸沸扬扬。
  最高兴的实属薄林的黑子们,正好借着“‘薄影帝’被拒绝”这事开始撒泼似地兴风作浪起来。
  最苦的还是薄林的粉丝,一边要与癫狂状态的黑子们互相搏击,一边还要广刷澄清贴,将“黑词条”压下去。
  至此,陈树与薄林粉丝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的粉丝还曾放言:薄林将不会参与任何一部由陈树主笔的小说所改编的作品。
  至于薄林本人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这样也好,倒乐得清闲。”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Virginie皱着眉把酒推远,“不喝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居然能面无表情地喝这种烈酒?”
  “我觉得还好。”薄林耸了耸肩。
  “哦,对了。说到你之前没能参演的那部剧。叫克莱什么堡的那个…”
  “克莱姆海堡。”薄林替她回答。
  “哦对,就是那个作者,听说他家里出事了。”
  “怎么?”薄林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也带了些庄重。
  “你从哪里听说的。”
  “呃,我平时不是会追网文吗,刚巧我追的一篇文的作者好像和那个克什么海堡的作者是好友,结果他今天在公告栏请了假,说是好朋友家里出事了,他得去看看。”Virginie第一次看到薄林这么严肃的表情,也愣了一下。
  她原本只是想当个饭后闲谈随口一提的,没想到薄林浑身的气压一下降到了冰点,仿佛刚才与她谈笑的是另一个人似的。
  “呃,你别急,我上xx网看一下。”
  Virginie娴熟地操纵着手机,噼里啪啦地输了几个键。
  “啊,有了。”
  “好像说是……独木的母亲因车祸重伤,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
  【一个两个人都不知道的小瞬间】
  “李思琪!”
  “到!”
  “雷斌!”
  “这里!”
  “陈树——”
  “陈树呢——?”
  “陈树!”
  十七岁的陈树扶了扶眼镜,出神地望着翊坤宫前那“翔凤为林”四个大字,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老师和同学已经开始点名了。
  这还是陈树第一次来北京,托了学校物理竞赛集训的福,他才有这么好的机会将憧憬的故宫上上下下仔细地游览一遍。
  微风一过,枝头簇拥着的海棠便散了花瓣,星子雨似地、洋洋洒洒地飞过朱红的宫墙,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喵呜——”
  陈树一惊,原来一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白猫正卧在石阶上,一双竖瞳盯着他,不时地发出“喵喵”的叫声。
  真可爱。
  陈树的心被萌化了。
  “陈树!陈树!”
  听见有人喊他,陈树回过头,终于看见了被庞大的人潮挡住的同班同学。
  “陈树!快过来!老师点名啦——!”
  “好!我这就来!!!”
  陈树慌慌张张地就往人群中挤,生怕点名得慢了,老师就要责怪他。
  可一般越着急,就越容易坏事。
  “嘶——”
  他正急急忙忙往外冲,却不慎踩到了一个女人的脚。
  “对不起对不起!”陈树有些惶恐地看向那个女人,却在望见她容貌的那一瞬呆住了。
  是位非常漂亮年轻夫人。
  巴掌大的脸几乎被墨镜给挡住了,脖子上扎着个湖蓝的丝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踩脏的脚背,又瞧了瞧陈树涨红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关系——。”
  声音柔柔地钻进了陈树的耳朵,醺风似地。
  陈树笨拙地像那女人点了个头,便转身颠颠地向点名处跑去。
  “Louis,你又乱跑。”
  女人回过头,只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不知何时蹲在那只白猫的跟前。
  他戴着个灰色的小鸭舌帽,穿了一身牛仔背带裤,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像个小绅士。
  阳光下,他的眼像剔透的茶色水晶,光华四溢。
  小男孩回过头眨了眨眼:
  “妈咪,我在和猫玩呢,没有乱跑。”
  女人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快点起来,一会我们还要去看外公呢。”
  “好吧。”小男孩听话地起身,乖乖牵住了妈妈的手。
  “难得回一次国,想不想外公外婆?”
  “想———”
  “一会进了大院里,记得也向别的叔叔阿姨问个好。”女人蹲下/身,又仔细地帮他整理了一遍衣服。
  她柔声哄着:“因为——”
  “我们薄林是整个院里最懂礼貌的小朋友,是不是?”
  ——————————————————————————————————————————————————————————————
  可恶,做物理实验做了一个晚上,更新迟了【不过也没有人在意】。顺便一说,Virginie是好姐姐~
 
 
第十七章 
  昏沉的房间,密不透风的厚窗帘挡住了外界的光。屋子里咸湿与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像一座令人难以忍受的牢笼。
  洗手台上的水杯发了霉,客厅里满是乱七八糟的外卖包装与啤酒易拉罐,衣服像台风过境一样被散乱地撒在了地板上。
  床上躺着个人。
  如果不是他不时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还活着,旁人将误会这是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了。
  陈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原来,活着与死亡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譬如现在,他虽然还在呼吸,但却像极了某具腐烂了很久尸体,和整个房间一起淌着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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