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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gl——西窗有月

时间:2019-09-05 15:37:58  作者:西窗有月
  闲逛了不多时,郭守信伴驾回到朝晖殿中,不由进言道:“皇上,宫中有规矩,不可纳风尘女子为妃……”
  李焕面色陡然一变:“那是徐相的义女,何来风尘女子之说?”
  郭守信蹙眉:“徐相将君再来掌柜天香纳为姬妾,又转而认为义女进献给皇上。!”
  “此事你从何得知?”
  郭守信一怔:“此事在京城之中已是人人皆知。”
  李焕蹙眉,手中的御笔折成了两段:“你说什么!”
  郭守信对着皇上跪了下来:“此事——乃——乃是徐相告诉微臣的,微臣以为此事本该秘而不宣,但是徐相——竟将此事在京中传扬出去,是在伤了龙颜。”
  李焕握住手中的玉杯,对着地面狠狠地掷下去,殿内一片狼藉。
  江内官向郭守信微微使了眼色,郭守信退出了殿内。
  年关将至,京城不知下了多少场雪了。
  暮色四合,冬天的夜总是来得那么早,傅九取了银骨炭,帮沈孟的案几上摆了新鲜的果盘,室内才多了几分生气。
  他提笔,笔尖落在宣纸上,勾出素净遒劲的梅枝。
  桌上的烛台焰火摇曳,有客到此。
  果不其然,傅九轻轻上前来扣门:“公子,有客求见。”
  他点点头,纸上才落了一朵红梅,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让她进来吧。”
  来人身戴斗笠,一身简素的衣裳,掩不住婀娜的身段与幽香。
  这冬日里的雪都染上了茉莉的香气。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面容,在客座上坐下。
  蘸着墨水的笔放在笔山上,沈孟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贵嫔娘娘。”
  天香看着沈孟,目光流转,心中唏嘘却并未表露分毫,反而道:“今日在朝晖殿外听见了皇上与郭大人议事,皇上有意疏远徐相。”
  “所以郭氏一家独大?”
  “不,为了不让郭氏独大,皇上年后便要让郭将军领兵镇守北境。”
  “明白了。”
  天香望着沈孟:“还请将军务必要谋定而后动,切莫牵连到自身。”
  “辛苦你了,此等小事你派人传音信便好,无须亲劳。”
  “郡主曾经作了一副寒山红梅图,留在了君再来,天香认为,此物该归将军保管。”
  寒山红梅图……
  天香的目光落在了沈孟所作的红梅图上,世间许多事情,总是这般。
  要么是有缘无分,有分无缘。
  要么是有因无果,归于离散。
  “多谢了。”
  “将军客气了。”
  窗外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
  小年夜,傅九和小词又站在院中挂灯笼,小词幽幽一叹:“本以为今年冬天,将军和郡主可以一起过年的,没想到——”
  傅九看见沈孟远远走过来了,匆匆向小词递了个眼色。
  小词讪讪地笑着转过身叫了一声“公子”。
  沈孟点头,路过他们径直走向书房,身后传来两个轻快的声音。
  “阿九,你看这满园的灯笼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
  沈孟站在窗下,看着一边挂灯笼一边谈笑的两个人,心想到——
  若是她回来了,看到这满园的红灯笼,许是会很开心吧?
  嘴角的笑意淡如冬日里的晴日。
  京城上下洋溢着年关里的喜庆,果然如天香所言,新岁初一,天子明升暗贬,将郭守信派往北境任职,镇守北境,一时之间也无法回到京城。
  银灰色的披风披上肩头,傅九见此忙着过来帮沈孟理了理腰上的配饰:“公子,这年节里的咱们这是要出门去哪?”
  “送礼。”铜镜里的人面容清冷,剑眉美目,却丝毫没有去送礼的喜气。
  “送礼?”傅九诧异。
  “嗯。”沈孟迎着飘落的细雪,声音沉静,“去给徐相送一份大礼。”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较从前不同,听到消息,徐振已经等在府中,听见门房来报,更是亲自出府相迎,嘘寒问暖:“连日大雪,将军的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相爷,已大愈了。”
  “过了正月便可上朝了?”
  “是。”
  二人一边相互叙过,一边入了正厅,徐振知他前来,是有要事,遂屏退了左右。
  “听闻郭将军即日已去往北境,戍守边境。”
  徐振听此,摩拳擦掌,面上有难掩的喜色:“是啊!皇上这是明升暗贬,虽然京玑卫统领不是什么大官,但毕竟是京中的要职,总比去北境那种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地方当个守城将要好得多。”
  “相爷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派郭将军镇守北境吗?”
  “因为上次参奏了他?”
  “非也。”沈孟解释道,“若是皇上真的在意郭将军行贿受赂,自然会让刑部着手此事,何须等到现在才将人调离京城。”
  徐振面色颇有不解,只得猜想道:“或许是郭将军近日有何言行举止不当之处,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君再来天香掌柜一事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
  “可是我并不知道此事为何会被人传扬出去!”
  “有人用心险恶,此事时如何传扬出去今时今日再细究已经是于事无补了,重要的是皇上是否还信任相爷,相爷若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是要早做打算。”
  “你的意思是郭将军将皇上新纳的贵嫔是天香的事情说出去的?”
  沈孟不语,轻轻地端起了桌上的茶,在鼻下嗅了嗅。
  徐振愤然地拍了拍桌子:“郭守信竟然——竟然——我这就命人写就弹劾他的奏章,明日便呈给皇上。”
  “徐相的奏章,还应加上一件事情。”
  “何事?”
  “郭将军的内侄在平阳一带清缴了三十余名北夷的残寇,向朝廷谎报成了一千余人。”
  “好。我即刻便命人前去拟写奏章。”
  沈孟颔首:“相爷不必太操之过急了。”
  雪色映着月色,也映着独立在窗畔的人。
  影翩然的身影落在檐下:“将军。”
  沈孟回过神:“郭守信的军队到了平阳吗?”
  影点头:“到了。”
  “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平阳,务必要让他即刻从平阳赶回京城。”
  就在徐相参奏郭守信的前一日,郭守信连夜从平阳赶回了京城。
  在朝晖殿中声泪俱下,力陈徐振蓄意构陷。
  李焕单手支着头,懒懒抬眸:“你说徐相是蓄意构陷,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郭守信语塞,微微抿唇,他知道这朝晖殿中坐着的高高在上的帝王最讨厌什么,最畏惧什么。
  “徐相治理内阁,暗中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他蓄意构陷卑职,于卑职而言不过是牢狱之苦,于朝纲社稷而言——”
  他故意顿住了,没有往下说。
  “朝纲社稷?”
  郭守信颔首:“卑职的内侄于平阳歼灭了北夷余党,下面的人向皇上禀告实情,却先禀告到徐相那里。”
  李焕抬起头,若有所思。
  “徐相把持内阁,内阁却有专权之嫌。”
  专权——
  朝晖殿内寂静无声,郭守信伏在地上,冷汗涔涔。
  “若明日真如将军所言,徐相参奏了将军,朕自会有所定夺。”
  嘉定三年,正月,晚来天欲雪。
  义帝李焕亲下圣旨,将右相徐振及其同党百又十七人打入昭狱,震惊朝野,市井坊间无不拍手称快,有感于义帝圣断英明。
  卖官鬻爵,行贿受赂,其门客草菅人命,桩桩件件,罪证多达十三条。
  彼时镇守京城有功,被封为神威将军的武状元沈孟亦在其中。
  沈府大门紧闭,乌压压的门,门前的石狮子也沉静如斯,沈孟站在庭院里,一身素色的衣衫,嘴唇微抿,目光幽深,恍若一汪湖泊,静静地看着假山池塘里游动的四五条锦鲤,碾碎手里的鱼食,一把撒下去,水里的鱼儿偶有几只探出水面,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管家邱伯一路小跑,声音远远传来:“公子,右相一党出事了!皇上亲下了圣旨,一百七十余人打入了昭狱呀!”
  临水而立的人玉冠束带,月眉星眼,瞳如点墨,一派舒朗英气,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当中。
  沈孟头也没抬,静静地看着水中的鱼儿,只道:“天气冷了那么久,鱼都不吃东西。”
  “公子你与右相等人素来相交甚密,还是避一避吧。”邱伯面有急色。
  “邱伯,你以后记得喂鱼啊。”说罢,沈孟仍旧不动。
  “哎!知道的!”说罢两眼一红,里面噙满泪珠,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尚书大人曾有恩于我,郡主亦有托于我——”
  沈孟的手顿了顿,春风化雨般,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丝波澜,却仍旧站定。
  邱伯话音刚落,便听见长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分小心谨慎,仿佛生怕被人发现。
  步子短促轻盈,纵使筋脉俱损,也能分辨出来人是个女人。
  沈孟抬起头与管家交换了一个眼神,邱伯也听见了,只恐是朝廷的人:“公子,你先走!”
  沈孟反释然道:“来的不是朝廷的人,应该是故人。”
  嗖——
  冷箭从廊道尽头发出,沈孟微一侧头,避让不及,冷箭擦过耳廓,瞬间溢出一排血珠。
  邱伯见状,不由怒叱道:“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闯沈府!”
  “沈孟沈大人,别来无恙。”女子声音清脆凌厉,从走廊尽头走出来,一身碧色的水衫,头发挽起,面有愠色。
  二人心下了然,来人是宋青山的妹妹,自宋青山去后,一直由沈宅代为照料。
  沈孟的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对着邱伯轻声道:“果然是故人。”
  声音不大不小,她当即道:“我兄长一生磊落,没有你这样的故人。”
  “若我非你兄长至交,他怎会将你托付于我,让我照顾你。”
  “他若知道你此时行事,若知道你与右相那些人的龌龊勾当,他羞与你相知为伍!你这奸臣!”宋灵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红,说不出是痛惜还是憎恶。
  沈孟垂下眼帘,嘴角浮起一个苦笑:“那宋姑娘今日前来——”
  话音未落,剑已经刺过来:“前来替天下人取你的狗命!”
  邱伯当即挡在沈孟身前,沈孟向前一步,低声道:“邱伯,没事。”
  宋灵见他神色如此,岿然不动,心下想——
  此人武艺高超,曾是武状元,便如此瞧不上自己,少不得要以命相搏了。
  狠下心来刺过去——
  去死吧,沈孟!
  剑尖离他不过寸余,沈孟抬手,双指一夹,便抵住了宋灵的剑:“要杀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一阵冷风蹿过来,吹动了二人的衣襟,他身形单薄,看过去分外寥落。
  宋灵恨恨道:“我早就猜到你是贪生怕死之徒。”
  沈孟指尖用力,将剑尖一弹,宋灵的剑委顿落地,藏在宽大袖袍之下的手微微颤抖,他早已功力尽失,只是方才这样一出手,他已然尽了全力了。
  宋灵看不见。
  他声音笃定:“我说了,我现在还不能死。”
  院墙内的梧桐树惊飞起一群栖息的鸟儿,沈孟目光敏锐地环视周围,外面隐隐有兵甲刀剑相护碰撞的声音。
  京都巡防营的护卫已经将沈府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宋灵心下一软,却仍旧厉声道:“死在我手上比死在那些人手上痛快,今日我替你免去牢狱之苦,从此宋家不再欠你沈府的恩情,我兄妹与你沈孟再无瓜葛。”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响起来,听见有人在门口朝内喊道:“京都护卫队奉圣上旨意,特前来捉拿徐振同党沈孟,查封沈府。”
  沈孟兀自往前走了两步,面色平静:“去开门吧,邱伯。”
  宋灵看着他,欲言又止,看见邱伯皱着眉,往正门走去。
  宋灵不由好奇:“哎?你真的要被那些人抓走?”
  沈孟不答。
  宋灵拉了沈孟:“我虽然看不惯你,但——”
  宋灵顿了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变成这样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之臣?如果你从来都是这般,我哥哥怎么会将你视为至交?”
  “逃吧——沈孟——”
  沈孟转过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逃?”
  宋灵有些摸不着头脑:“别人要抓你,你为什么不逃?”
  “宋姑娘刚刚不是巴不得沈某即刻就死吗?”
  宋灵蹙眉:“那你还是——先不要死了——”
  沈孟站在院落中央,声音清冷:“暂时还是死不了的。”
  京城护卫队的人鱼贯而入,顿时前后左右围满了整个庭院:“拿下!”
  他手无寸铁,束手就擒。
  囚车行过市集,路上的人先是缩头缩脑地望着,不一会便议论纷纷。
  “这不是曾经的武状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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