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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gl——西窗有月

时间:2019-09-05 15:37:58  作者:西窗有月
  李明卿轻轻抿了抿唇,回答扬榷的是一阵静默。
  “南帝李焕要置你们于死地,你们别无选择。”
  “所以?”
  “所以本国主要沈将军扶持李熠为帝。”
  水下传来一阵响动,李明卿双手紧握。
  扶持李熠为帝……
  扬榷的算盘打得真是不错,太上皇除了耳根子软之外,实际上宽厚恤下,对于西蜀而言是一个极好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对于自己和沈孟来说——
  这也是唯一的,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不。”李明卿的声音低沉,宛若明珏相击,回响在不大的密道之中。
  “不?”扬榷挑眉,纵使是一身狼藉,他的语气里仍旧带着倨傲,不肯流露出丝毫的失意,“郡主这时候该不会还在以南朝的社稷为重吧?臣子对在位者的忠心固然重要,但是在本国主看来,比忠心更加重要的是——识时务。”
  “识时务?”李明卿看向那个声音所在的方向,隐隐约约能够分辨出扬榷的身后应该是离开此处的通道。
  她继续道:“你要我们扶持上皇为帝,其一是因为皇上要杀你,你怀恨在心。其二你知道上皇宽仁,你想借机发展西蜀。我说得对吗,国主?”
  扬榷眯起眼睛,不动声色。
  “纵使皇上不仁,我与沈孟绝不会为南朝树敌,留下隐患。”
  扬榷森森地笑起来:“你不会,沈将军未必不会。”
  李明卿笃定道:“我以我命为誓,她绝不会为南朝树敌,让西蜀成为南朝的隐患。”
  “那如果——沈将军知道你被南帝害死了呢?”
  李明卿浑身一冷,不可思议地看着扬榷:“你说什么?”
  “他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
  傅中亲上前去询问家仆:“这水池的出口在何处?”
  其中一名身着灰衣的庖厨道:“咱们薛府的这个池子连着许州城老巷子的一条水道,水道是通往江里的。”
  沈孟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一般,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回响。
  决然地顺着废墟瓦砾下的水道,身体甫一浸透在水中,一阵急流涌上来带着她往外推。
  方才大火之中,李明卿就是这样往外逃的吗?
  无法呼吸……
  无法用力……
  尤其想到她根本不识水性——自己的心口便阵阵发涩。
  水流湍急,她几乎要窒息了才被水流卷到了外面,探出身子——河道四周是一片密林,因为靠近大江,水流依旧湍急。
  雨已经小了许多——
  可是人呢?
  她在哪里?
  影倏忽落在不远处的树下,微微弓下身子,在树下的乱丛里拾取了半片残帛。
  布帛上已经全是污泥,接着夜里微弱的光,能够想见它本来的颜色,只是这触感和上面的纹路分明显示了,这半片残帛,是她留下来的东西。
  赤霄插入土中,沈孟轻轻接过这半片残帛。
  影环顾四周,直觉杀气漫漫,低声道:“树丛里有人。”
  她面色如常地便提起赤霄走入密林之中。
  影看向那个哀然的背影,从刚刚到现在——她未尝有一字一句。
  薛端提着马刀,肃立在林中。
  “她人呢?”
  仿佛粗粝的山石相互抵摩,赤霄和玄色的身影融为一体,薛端见来人紧握着这半片残帛,手上微微用力,握紧了马刀,冷道:“将军想见郡主?”
  “她人呢?”
  影紧紧跟过去,只是仰头之间,便发现已有重重魅影,将此处围困起来。
  薛端轻轻打了一个手势:“听说将军钟爱赤霄,不知将军愿不愿为了郡主舍了这把赤霄?”
  话音刚落,只听见“叮”地一声,赤霄直直地插在薛端足尖一寸的土里,微微震了几下。
  “她人呢?”
  薛端满意地握住赤霄的剑柄:“将军以一身武功名扬天下,不如再为了郡主舍了这一身的功夫如何。”
  他对着左右轻轻打了个手势。
  沈孟静静地站在原地,稀疏的雨水冲刷到她的面庞上,顺着她浓长的眉睫滴下来。
  影预感不妙,流霜脱手,朝着那七八个黑影掠过去。
  那个玄色的身影颓然地匍匐在地上,四肢百骇筋脉尽断,她紧蹙着眉,嘴唇灰白,忍着剧痛,伸手将嘴边的一抹红色掩去,全然没有方才歃血夺命的傲然,亦全然不顾身上的重伤,仍旧问道:“她人呢?”
  “她人呢?”
  任凭她从前那般桀骜不羁,却也颓然狼狈至此——
  时也……
  命也……
  天际露出了一丝晓色,是淡淡的白中透着一抹茜色,宛若鱼腹。
  李焕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内官轻轻叩响了宫门,看见伏在地上的琅琊王一动不动,不由颤着手上前一探其鼻息。
  内官面色微变,手亦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轻轻地看见了李焕沉冷的面色,手亦拢在袖中,小声地回道:“皇——皇上——琅琊王薨……逝了……”
  李焕神色颓然,双目通红:“他们人呢?”
  “已经在密阁里等候皇上了。”
  李焕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对着内官道:“琅琊王为社稷忧思成疾,赐称定国之柱,命人厚葬。”
  内官神色隐晦,点头称是,亲自安排了两个手脚麻利,办事妥帖的人将人秘送回琅琊王府。
  密阁里灯光摇曳,屏风后的人站定,今日不知为何,这密阁之中格外沉闷压抑。
  李焕走至玉椅前,问道:“许州如何了?”
  “主人,许州传来消息,沈将军筋脉尽断,已经……”
  李焕冷道:“说下去。”
  “筋脉尽断,武功尽废。长宁郡主……”
  李焕没有说话,屏风后面的人微微弓了身子,小声道:“长宁郡主据说被急流卷入江中,下落不明了……多半是凶多吉少。”
  紫玉髓含光杯重重地掷落在地面上,这一日,新帝李焕于密阁之中静坐了一日。
  “我们成亲吧。”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屋内的明烛映着李明卿清绝无匹的面庞,宛若月下的古镜,回望着月色。
  “就明日。”
  “怎么?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没有三媒六礼,没有八抬大轿,只有一对红烛和喜服,你可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怎么还未穿喜服你的脸便这般红了?”
  长岗沈宅里,那个一身白衣的人说起话来有几分戏谑的模样,比往常她神色端持的样子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白雪红梅是她们的新衣红妆。
  言笑晏晏,她对自己说:“总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朝朝暮暮云伴月,岁岁年年吾与卿。
  九年,她们相互等了对方九年,才有了如今的好景。
  “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情敦鹣鲽,白首永携。”
  白首……
  她们曾经在佛龛前许诺过要把这一身红妆换了白发。
  “听人说,在长岗的居灵寺里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上,焚祷在佛前,这样便可以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
  死同穴——
  死……
  一双巨手将她的脖颈扼住,冷汗涔涔,无法呼吸,她却眼见着大火燃起,将一切都燃烧成了灰烬——
  不!
  不会!
  她怎么会舍下自己一个人?
  她怎么舍得舍下自己一个人?
  这世间的风花雪月、寒来暑往那么枯长,独留她在世上——
  何其何其孤独啊——
  沈孟从旧梦中惊坐起来,浑身剧痛,连额上都沁出了几滴汗珠。
  影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躺好。”
  “她人呢?”
  影微微别过脸:“还没有找到郡主。”
  “我昏睡了多久?”
  “三日。”
  竟然过去三日了——
  “咳咳咳——”心口一阵闷痛。
  门外响起扣门的声音,傅中在门外道:“听说沈将军醒了?”
  影走到门边,将门闩取下,退至一侧。
  沈孟斜倚在榻上,一张脸血色全无,亦波澜不惊。
  傅中细细地看了他的面色,缓缓道:“那夜里的刺客已经被南楼的死士和许州的官兵肃清了,薛端作为主谋已经被押解回京。”
  沈孟没有说话。
  傅中的神色似有不忍,接着道:“那天夜里,西蜀国主和郡主一同入了水道之中,遇上急流,幸而西蜀国主被江上的渔民救起,不然许州就要生乱了。只是仍未找到郡主的下落……”
  沈孟仍旧没有一字一句。
  傅中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影和医官:“沈将军伤势如何?”
  医官道:“沈将军的四肢筋脉俱损,日后只怕是——不能再为武官了。”
  傅中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嘱咐道:“好生看顾沈将军。”
  影将一方锦帕递到沈孟身侧:“前日有个人,送来了这个。”
  锦帕柔柔地松开,竟然是那枚——简素温润的白玉扳指……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都未曾离身的白玉扳指……
  “送东西来的人呢?”
  “走了。”
  “可有什么话?”
  “无话。”
  沈孟将扳指接过背过身去,轻轻地蜷缩起来。
  自此以后……
  可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吗……
  京城的急报送至许州已是下午了——琅琊王久病不愈,得闻长宁郡主生死不明的消息,竟溘然离世。
  新帝感念琅琊王府忠心耿耿,特令厚葬。
 
  第三部分·28
 
  四月后·京都·沈宅
  今冬的雪比往常来得要早一些,整个将军府一片死寂一般,气氛低抑。
  邱伯一手提着银骨炭,缓缓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就见到沈孟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一动不动,好似没有了生气。
  他轻轻拨弄了炭火盆中的火籽,低声道:“公子,下雪了。”
  坐在那里的人轻轻别过脸,看见院中的红梅开了一簇。
  下雪了。
  你看,下雪了。
  “咳咳咳——”他轻轻掩唇,邱伯听见他微微的咳嗽声,忍不住道:“外面风大,傅九也不知道把这窗户放下去。”
  自从沈孟身负重伤,武功尽失回到京都,皇上体情恤下,特命其在府中休养半载,借此收回兵权,重用了郭守信、徐振等人。
  傅九从门房处跑过来,呈上来一份邀帖:“将军,这是徐相府里送来的邀帖。”
  不过数月,徐振已经官拜右相了。
  傅九看着邱伯不大好的脸色,嗫喏着不敢上前。
  “邀帖?”
  “啊——”傅九反应过来,小声答道:“听……听说徐相新纳了一房美妾所……所以特命人送来了邀帖。”
  邱伯轻斥道:“这等小事拿到公子面前来说做什么?”
  傅九挠挠头,脸色晦沉了些许:“因……因为送邀帖到此的是焦先生?”
  沈孟的面色有了些许波澜,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焦先生走了吗?”
  “焦先生送了邀帖便走了,他还带了一名脚夫,收拾了行囊,看那样子是要出远门。”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沈孟走到院中,昔年旧景一晃而过。
  彼时他意气风发,为上皇重用,同狩猎,赐宅邸,一时风光无两,朝臣纷纷来贺,但他扫雪相待,只为了等那个人。
  那个人踏雪而来,宛若枝头雪,云间月。
  阔别九年,她终于不用作为苟且在暗夜中的影子,远远地遥望那个人。她终于能够站在她面前。
  纵使卿不识我。
  傅九远远看着沈孟站在雪中,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却不忍上前去惊扰。
  “傅九。”
  声音清润,没有一丝波澜。
  倚靠在廊柱上的傅九顿时站直了身子:“公子,我在!”
  “命人备车吧。”
  “备车?公子我们去哪?”
  “相府。”
  傅九心下诧异,却不敢多问,匆匆向门房跑去。
  相府外锣鼓喧天,丝竹管弦的喜庆隔着几条街宣扬出去,傅九不满地努努嘴:“第一次遇见有人纳妾,竟然这般大张旗鼓地庆贺的。”
  驾车的车夫道:“这京都城中,最得势的如今就是徐相了。”
  “不知这徐相所纳姬妾,是什么人?”
  车夫语气有些诧异:“这你都不知道吗?”
  “老文头不妨告诉我吧!”
  “这徐相的美妾,是君再来的掌柜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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