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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gl——西窗有月

时间:2019-09-05 15:37:58  作者:西窗有月
  她竭尽全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带带着刀疤和戾气的脸。
  这刀疤还是拜自己所赐。
  “红莲?”
  这个人竟然尾随自己到了白鹤关。
  “咳咳咳——”她咳出一口血,浑身筋骨俱损,那痛意几乎将她碾碎。
  红莲一把捞过她几乎脱力的身体,微微蹙眉:“我从不欠人恩情。”
  沈孟挑眉:“你要救我便救,还要找个理由也是费力。”
  见沈孟这般说辞,神色微微一顿,面上有些不自然起来,便顺手将手里的人往旁边一推,沈孟整个人囫囵撞上一侧的盾牌。
  沈孟喉腔里的血尽然涌出来,心想——这个狠心的女人!
  “你说将来谁娶了你,该有多倒霉。”
  他趁势掠起赤霄,红色的剑刃一扫,血珠飞溅,那一道红色落在了红莲脸上,沈孟挑眉,不意外地看见红莲眉头紧皱,恨不得宰了自己的模样。
  “真想一刀杀了你。”
  她笑得有几分不羁:“你后悔来救我了?红莲大人?”
  红莲不作答复,又听见沈孟道:“后悔也晚了,我死了就凭你一个人,你也逃不出这北夷军的大营。”
  “……”
  “你可得拼尽全力保护我,不然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
  “……”
  “你还不想死吧?红莲大人?”
  这一声又一声的红莲大人听起来相当相当刺耳。
  红莲忍无可忍,替沈孟扫开了身后刺过来的马刀,厉声道:“闭嘴!”
  沈孟见她略过来的方向有成群的马匹,目光略一交汇,彼此便了然了。
  蒙真的长戟再度欺下,如横扫山河之势。
  她剑走偏锋,擦着长戟向蒙真的喉间突进,赤霄的剑身一震,他右臂发麻。
  本就是冒险之举,突袭失败,蒙真向后一躲,赤霄一偏,砍落了蒙真肩上的盔甲,刺入血肉之中。
  长戟隔档,对着沈孟落下来,在长戟即将刺入胸膛的那一刻,她被红莲一拉,疾步往后掠去十步开外。
  “你虽然刀法不行,轻功很是不错。咳咳——”
  红莲蹙眉——
  眼下形势尤其棘手,她正不耐之时,却看见身旁的人蓦地倒下去!
  沈孟再醒来时,已然是在洛镇之外驿馆的榻上。
  她竭尽全力睁眼,朦胧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红莲的声音响起来:“这人伤势如何?”
  答话的是个女大夫,声音清和,却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死不了,不好活。”
  “必须活,不然你也得死。”
  那大夫挑眉,竟不动声色。
  沈孟眉头皱起,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一丝多余的气力。
  “这位——姑娘——,你的伤还是先包扎一下,不然这只左手就废了。”
  红莲摆手:“先救他。”
  李明卿闻此,眼底了然,彼时在长岗,红莲便有意要带走沈云亭。
  果然,自己料想得没有错。
  或许沈云亭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她知道红莲对沈云亭有怎样的情愫。
  但她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沈云亭继续道:“那大夫医术还行,我借了百鬼夜行传信至西蜀,向扬榷借兵。”
  “扬榷如何肯借兵与你?”
  沈云亭眨眨眼睛,故作神秘:“那日在西蜀宫中,我问你对他说了什么,你便没有告诉我。”
  李明卿不再深问:“他借兵与你的缘由我不再问,只是你如何让这大军过境不让我知道?这根本……”
  三种可能——
  一则他们没有走许州到京城的这条路。
  二则是影再一次帮沈云亭瞒了自己一遭。
  三则沈云亭假借自己的名义,来了这场灯下黑。
  无论哪一种——
  都让她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日日夜夜,夜夜日日为她挂怀。
  可是没有理由……
  沈云亭没有理由要瞒着自己啊……
  “卿儿,我既然没有死在蒙真的长戟之下,北夷必忌惮于我。而我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会让蒙真掉以轻心。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抵挡千军万马。我能想到的最快,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向西蜀借兵,保住京城。扬榷的大军过境,我向各关的守将声称那是许州的守军,如今举国的援军涌向京都,稍微动一下手脚,便能掩人耳目了。”
  见她微微垂眸,目光黯淡,沈云亭薄唇轻抿,继续道:“我没有传回任何音信,是担心有一丝的差错,便会功亏一篑了,绝无不信任之意。我唯一赌的,是你能不能守住京城。”
  李明卿蹙眉,的确如此。
  以眼下的局势,她也不能保证朝中没有奸细,亦不能保证南楼没有奸细。
  沈云亭的思虑不无道理。
  看着她的眉目缓缓地舒展开,沈云亭脸上有几分得意与释然:“总之,我赌赢了。”
  “如果输了呢?”
  沈云亭笑意犹深:“我怎么可能会输?”
  她有些无奈,是了。
  怎么可能会输!
  沈云亭反握住李明卿的手,那柔柔的烛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一起,层层叠叠层层,连影子都那么好看。
  “要是我借兵回来,城破人亡,我定然……”
  守城的将领齐聚帐外,有随从进来报:“郡主,侯爷,诸位将军都到齐了。”
  身后南朝的追兵不断,蒙真的部下裹挟着李熠一路北退,姿态仓皇。
  李熠坐在随军的一辆马车当中,马车径行与山间谷中,听见那不远处追兵震天的呼喊,他的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
  待这些追兵追上蒙真的军队——
  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京城当中?
  不再受这样的战乱之苦?
  不再要日日夜夜地惊惶恐惧?
  他轻轻掀开马车的垂帘,看见蒙真骑在马上,就在不远处。
  “禀大王,南朝的骑兵追过来了。”
  蒙真嗤鼻,看着很后面大部的步兵,反正这其中有许多人本身就是南朝的士卒。
  “传我的令,骑兵退守樊城,步兵弃甲跟上。”
  一时间,一股慌乱奔逃的氛围在北夷残军中弥漫开来。
  蒙真俨然忘了身旁这张重要的牌一般,带着人先行一步。
  是时候了!
  李熠端然坐在马车当中,耳听着南朝的追兵越入了山谷之中,朝着这边砍杀过来。
  他颤巍着下马,看着那些身着银甲,挥舞着□□和马刀的南朝骑兵向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他是那么地渴望回到京城——
  马蹄裹挟着漫天的黄沙,一阵乱响当中,有人将他猛然一拉,两个人滚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皇上!不可!”
  李熠惊魂甫定,看眼前这人虽然身着北夷的军甲,却实实在在是南朝的旧将。
  “卑职关长飞,原是西郊衙门的捕快。”
  李熠点头:“如何不可啊?这追兵追到此处难道不是为了剿灭北夷残寇,然后接朕回宫吗?”
  关长飞道:“南朝的大军火烧北夷军营,又深夜追击至此——的确是为了剿灭残寇。只是……”
  二人同时默然了。
  京中的态度实在是分明。
  当蒙真要求朝廷派使臣出来接自己回宫之时,朝廷之举分明是不愿接他回宫。
  京中早就另立新君,他已然不是皇帝了。
  如若是北夷军营着火,或是深夜的追袭当中,自己被“误伤”,被“误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若哪天他的尸身出现在某处,史官还会在书上提上一句“为国捐躯”。
  李熠对着关长飞淡淡一叹:“多谢关卿了。”
  他嘴边尤自挂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实在浅薄,身为帝王却要成为阶下囚的无奈便捅破了这层浅薄,一点一点落在关长飞眼下。
  “属下愿追随皇上。”
  “我已经不是皇上了。”李熠颔首,“你若要逃那便逃吧。”
  关长飞一力坚持,李熠嘴角抖了抖,算作是默许。
  京城一战,轰轰烈烈,这势必是南朝史书上颇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五月初五,上上吉日。
  所有坚守京城有功的将领都于朝晖殿上论功行赏。
  新帝李焕亦因守住了京城而取得了极高的声望,那也本对其身份有异议的朝臣亦选择了缄默,毕竟原本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生死不明。
  不若弹冠相庆,效忠新君。
  李焕坐在龙椅上,他早已经是众望所归,众臣对他顶礼膜拜,京城的百姓乃至整个南朝的百姓亦对他感恩戴德。
  号令天下的滋味竟然是如此酣畅。
  也无怪从前有那么多人要来争夺这个位置。
  也无怪有那么多的人为了这个位置兄弟反目,六亲不认。
  这皇权——
  让他沉醉。
  这是属于我的位置,从这一刻开始真真正正属于我的位置。
  从现在起,我就是南朝的帝王。
  八方来朝,四海称臣,天选之子,至高无上。
  五月初五,上上吉日。
  新帝李焕改年号,隆庆。
  行至宫闱深处,李明卿听得一阵低抑的哭声。
  昭瑜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举朝欢庆的日子,怎么有人哭得如此悲凉。
  “郡主,是什么人在哭啊?”
  李明卿的脚步慢了下来,带着昭瑜向着那哭声走去。
  “是凤仪宫里的人。”
  她微微颔首,经过永乐门处,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昔日灿若明珠的宫室,随着原本主人的离去也变得黯然失色。
  宫室之中的烛台之点了中间的几盏,连带着这殿中的幔帐也如蒙上了一层厚尘一般,不复往日的明艳了。
  “皇嫂。”
  李明卿拂袖,殿中随侍的婢女宫人纷纷退出殿外,坐在主座上的人蒙蒙间抬起脸。
  不应她。
  长睫微垂,这晦暗的宫室当中,她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半晌,她问道:“皇嫂是在怨长宁吗?”
  “你迎恒王入主朝晖殿中,就应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她哑然。
  百转千回,她既不能阻止天子亲征,又不能挽回败局,只能把这即将倾颓的天下交付给身上流淌着李家血脉的人。
  她做错了吗?
  可是她若不这样做,又该如何处之?
  “皇上尤在北夷手中,如今文武百官已经弹冠相庆,你们就是如此身为人臣的?”
  李明卿出言提醒道:“皇上,如今坐在朝晖殿中,正接受着百官的朝拜。”
  坐在殿中的人身子一颤,随即放声笑起来。
  那笑声凄厉。
  她的夫君,早就不是这宫城的主人了。
  坐在朝晖殿盘龙椅上的早就另有其人了。
  那些文武百官俯首朝拜的亦是他人了。
  李明卿看着她,淡淡道:“娘娘且自珍重,总有夫妻再见的那一日。”
 
  第三部分·18
 
  沈宅的门口挑起了两盏大红灯笼,又是这阖府欢庆的时候。
  傅九指着那灯笼感慨道:“这还没到过年呢!看着多像过年!”
  小词手里捧着果品,走到廊下,亦赞叹道:“是啊!咱们公子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将军了,自然是一等一的喜庆。”
  门房那边的人来报:“琅琊王府长宁郡主来了。”
  傅九从扶梯上下来,径直跑到书房外面喊道:“公子,郡主来了。”
  沈孟斜睨了一眼傅九那一脸的笑意,匆匆忙忙理了桌上的书卷,蓦地抬头却看见门外已经站了一个瘦削纤弱的身形,日光刺目,来人宛若章台碧柳,步下生姿。
  “如今要见沈将军,都要亲自到书房中来了。”李明卿打趣道。
  日前,新帝李焕于朝晖殿中大肆晋封百官,沈孟以此年纪,立此战功,亦是开国建朝第一人,被封为将军,新帝亲赐神威二字,可谓是位极人臣。
  她今日换了一身霜色的云袍,鬓上斜插着一支绿玉髓垂珠步摇,衬得她面生玉态,宛若璧人,沈孟看得有些失了神。
  李明卿将贺礼递过去,那只素白的手上扣着一枚白色的扳指,在她的手上显得格外地莹润。
  沈孟接过寿礼的手握住她的指尖:“你既收了我这聘礼,我今日便派人拟了庚帖送至王府如何?”
  李明卿面上一红。
  觉察到那只手在微微用力想要挣脱,沈孟复道:“你做将军夫人,或者我做郡马爷都可以。”
  李明卿亦笑:“让你做郡主夫人很委屈你吗?”
  她微微垂眸,目光有些许的黯然,低声道:“父王病情仍旧那般,新帝初登大宝,你如今位极人臣,正是炙手可热之际。你若此时求娶,我亦担忧……”
  沈孟微微松开了她的手:“功高震主?”
  李明卿点头:“是。上皇宽厚仁慈,但新帝刚愎多疑……”
  沈孟颔首:“琅琊王府因此拒绝了新帝的封赏?”
  “永乐门前朝变,是我逼着恒王入主朝晖殿,皇上的封赏不是有心的封赏,不过是做样子罢了。”她嘴角浮起一丝甚感凉薄的笑意,“任谁在那个位子上都会担心,我既有能力将其送上高位,亦有能力将其从高位上拉下来。为了平衡势力,新帝还任用了许多与王府不合的人,甚至包括那个建议迁都被我申斥的钦天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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