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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gl——西窗有月

时间:2019-09-05 15:37:58  作者:西窗有月
  娆姬的身子又往后挪了挪。
  整个长乐宫,都是瑶光皇后的画像,在夜风中随风摇动的美人面,像是这世上最深的讽刺。
  “阿娆——难道你真的在利用我吗?”
  或是在树下操琴,或是信步闲庭,或是妆台前挽鬓画眉,姿态种种,万千风情。
  画上的女子早早离开了人世,苍术毕生都怀念着她,却未见得就是情深。
  斤竹平静了下来,淡淡问道:“你从前对我说的话,可有一句是真的?”
  一滴泪,从娆姬那双透亮的剪水瞳中滑落。
  “没有。”
  娆姬说——没有。
  斤竹点点头:“好。”
  迅速端起那盏酒,饮了一大口。
  “太子殿下——”娆姬失色。
  “太子殿下——”李明卿往前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辞玉。
  辞玉莞尔:“算起来,到现在郡主帮我铲除了两位心腹大患,宁王殿下的死与你不无干系,我这太子哥哥被你一句话给送走了。厉害呀!其实郡主与我,是同一种人。”
  就这样?
  于她而言,就是铲除了心腹大患这么简单?
  李明卿只觉得双目灼灼,眼睛亦变得通红:“我与你永远不可能是同一种人,永远!”
  斤竹的毒开始慢慢发作,李明卿俯下身子,轻轻探着他的鼻息。
  辞玉目光森冷,对着躺在床上的苍术道:“父王,太子哥哥那般对待你,现在他在你面前服毒自尽了,所以——请你也安息吧——”
  娆姬忽然端起斤竹身侧剩下的那半盏鸩酒,坐在了苍术身旁。
  火光电石之间,一支箭透过重重幔帐——
  “叮——”
  白玉莲酒盏碎成了八瓣透白的花瓣,鸩酒洒落了一地。
  辞玉猛然回过头。
  扬榷摇着折扇走进来:“天下见有这样的箭法的,除了安远侯还能有谁?”
  “来人——”
  长乐宫外的侍卫无人应答。
  “来人——”
  辞玉面色一变。
  这——
  这是——
  “我给九妹妹带了一份大礼。”扬榷的身后忽然跪出来一名将领,身着羽林卫的甲衣。
  李明卿惊异,这是在路上截击自己和宁王的羽林卫。
  “公主——”
  扬榷看向辞玉,面上有得意之色,辞玉心里一惊猜到了七八分,仍旧镇定问道。
  “何事?”
  “八千羽林卫于宫城外全军覆没。还有——现在宫中,都是平王殿下的人!”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原来如此!
  一道红影,贯窗而入,反手制住了娆姬,剑尖却落在辞玉的颈前,见血封喉,不过半寸的距离。
  李明卿微微仰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还有赤霄——
  是沈孟啊!
  “等等——沈侯爷!”辞玉道,“侯爷不是一直苦苦在追寻,一个真相吗?”
  沈孟手里的赤霄顿住,眼里有了一丝波澜。
  辞玉笑着道:“哈哈哈——不就是南朝前兵部尚书沈谦的死因吗?”
 
  第二部分·19
 
  人们总是把过去的事情,称作往事。
  所谓过往过往。
  只怕有些事情,过而不往。
  “你说。”沈孟侧过脸,一阵夜风灌进来,吹得厅堂内的幔帐缓缓动摇。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说出来,你就必须答应的条件。否则——”她拖长声音,“你再也无法为令尊洗刷冤屈。”
  扬榷扬起眉:“沈侯,你不要信她。什么真相不真相,只是她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辞玉扬起脸,眉头深蹙,神情倨傲:“七皇兄,你不过是一个婢女所生的孩子,身份卑微,不受父王宠爱,纵使你韬光养晦,可你对这偌大的宫城当中讳莫如深,为人不齿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扬榷挑起嘴角:“宫城之中的不齿之事——你是说你有磨镜之好,利用娆姬勾引太子,借太子之手,逼宫夺位的事情吗?这件事情今天在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
  娆姬抬起头:“不……切都是我自愿的。公主从来没有利用过我……”
  “住口!”辞玉的语气里有不耐。
  扬榷上前一步,面有不屑:“父皇把你心爱的女人夺走,你逼宫夺位无非是为了她。”
  “哈哈哈!”辞玉放声大笑起来,流下两行泪,“如果一切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哈哈哈哈——”
  如坠入深渊中,李明卿忽然觉得浑身冰冷。
  斤竹气息已绝。
  李明卿看着辞玉,那如幽昙一样的美色,终究……
  不能长久啊!
  辞玉往床边退了一步,指着众人:“你!你们!不要用那样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讨厌那样的目光!”
  李明卿亦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如斯,声音带着几分异样的柔和:“太子殿下,宁王殿下,是不是都曾经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公主殿下?是不是?”
  她压抑得太久太久了。
  在雨中自己握着鹰弓却无力救宁王,反被辞玉所困制失手杀了宁王的时候。
  在自己无比生气,手却被辞玉握住又无力还击的时候。
  在马车上,影被辞玉生擒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在这个大殿中,辞玉说要让自己看着她如何上位的时候。
  所以她现在只想还击。
  “你懂什么?这些人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你又尝过多少?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情我?你不过是一个郡主,我是西蜀国主的女儿,无比尊贵……”
  眼泪落在剑尖上,继而落在地面上。
  她眼中浓烈的恨意把长乐宫变成了红莲业火燃烧的炼狱。
  无比尊贵。
  无比尊贵……
  李明卿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最残忍的话就在嘴边——
  西蜀的公主殿下——
  有着最为尊贵的身份,也承担着最无法承担的羞辱——
  但她始终没有说……
  她如果说出口……
  就真真正正和辞玉成了一路人!
  “七皇兄,你才明白吗?玉瑶台为什么叫做玉瑶台,父王为什么那么宠爱我,你到现在才明白吗?”
  悬挂在长乐宫钟的画像,飘飘忽忽。
  画像上的美人笑,眼前的美人亦是笑。
  趁着沈孟不备,她劈手夺剑,剑尖对着苍术。
  “我最恨的人,是你!”
  握住剑尖的手,盈润纤长,彼时皓腕如玉,眼下鲜血迸出,溅了苍术一脸。
  娆姬握住了辞玉的剑尖,哀然祈求道:“辞玉,不要。”
  她只消一用力,那双美手便会筋骨尽断,剑尖亦会刺破苍术的喉咙,苍术瞪大了眼睛,眼角缓缓滑出一滴泪。
  辞玉,不要,败局已定了,我们输了。
  辞玉看见娆姬那双手尽然已经渗出血,将剑一抽,剑柄对着沈孟,递过去:“沈侯爷,你也该恨他,是他害你们沈家,满门抄斩,家破人亡。”
  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心中有一面大鼓,周遭静的出奇,连大雨打在地面上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李明卿袖中的手,抖个不停。
  他是?
  扬榷蹙眉:“他怎么可能是沈……”
  往事徐徐,如同大幕一般拉开。
  瑶光皇后去世后三年,蜀王苍术痛心不已,三年不入后宫。
  适逢瑶光皇后忌日,苍术又一次来到长乐宫,独酌伤怀,不觉竟至夜深,忽然见到一名女子,身形娇俏,在长乐宫内洒扫。
  苍术一时念起,宠幸了那名宫婢,却没有册封。
  幸运或者说是极为不幸,珠胎暗结,宫婢生下了七皇子扬榷之后,不知所踪。
  这样的不知所踪。
  在宫城内只是死去的一种隐晦说法。
  苍术不会承认,也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有这样荒诞的行为,他自诩痴情,怎么允许自己有这样荒诞的行为?
  蜀王秋狩,在围场射鹿,看见一名女子红衣烈甲,英姿凌人,竟然射了自己看中的目标。
  彼时他侧目,却不动声色。
  公鹿受伤,那名身着红衣烈甲的女子策马尾随公鹿一路跑进密林,却遇上了熊罴,他尾随其后,纵身一跃,弯弓揽月,一箭射中熊眼。
  不久之后,瑶光皇后的母族,将瑶光皇后的妹妹璇玑送进了蜀王宫。
  比起瑶光皇后的烂漫善良,璇玑夫人端的是骄傲刚烈。
  本以为所嫁之人是蜀国国主,征战四方,颇有男子气概。
  却发现,在他心里,始终只有另外一个人。
  她是替身!
  只能是替身!
  明明——
  他们是那么般配的一对啊!
  至少璇玑夫人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他心里,先有了另外一个人。
  恨意滋生,在她的心底疯狂滋生。
  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女儿辞玉身上。
  辞玉啊——
  居然长得很像瑶光皇后!
  她常常酒醉宫中,每每酒醉她都会把女儿拎到长乐宫,指着满墙的画像。
  “辞玉,你看好,就是画像上的这个女人,让我永远得不到幸福。”
  “辞玉!你如今受的苦,你要恨你就恨她!”
  抑或是突如其来的狂躁,对着辞玉恶语相向,甚至动手。
  “你给我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长得这么像她——看见你我就想掐死你——”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和你说过了!你只能恨她!不能恨我!”
  这就是她的母亲,轻则打骂,重则……
  从记事之后,她就生活在瑶光皇后带给母亲的阴影之下。
  明明——
  她应该是最为尊贵的公主啊——
  她第一次在苍术面前露出了一身伤,苍术冷冷地给了璇玑一个耳光。
  “你不配当她的母亲,从今天起——”
  璇玑忽然跪下来,紧紧抱住辞玉:“不要,不要带走我的辞玉。”
  她猛然间被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真的——是让人依恋的怀抱呢!
  香香的。
  是属于母亲特有的香气,温暖又甜蜜,柔和又馥郁。
  她记事以来,便不再有这样的温暖与甜蜜了。
  “父王,我想留在母亲身边。”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住苍术的大手。
  苍术走后,“啪——”一个耳光落在她的左脸上。
  火辣辣的,嘴角被咬破,腥甜的血腥之气在嘴里散开去。
  “你去告诉你父王啊!你要是觉得我不好!你就给我滚!”母亲指着她的鼻子,歇斯底里地责骂起来。
  她没有哭,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一个耳光换一个温暖的怀抱,很值得。
  八岁那年,苍术率兵攻打南朝西州十二府。
  母亲偷偷混出宫,混在军队里,穿上苍术的盔甲,在渝州城外遇上了南朝的兵部尚书沈谦。
  她只带了七百骑兵,原本只是来一探虚实,却中了沈尚书设下的埋伏。
  七百骑兵,七零八落,最后只剩几人,沈孟手下的副将将剑尖对准了她,璇玑夫人微微闭上眼。
  这次逃不掉了。
  沈谦轻轻握住了属下的弓和箭:“放她走吧,那是个女子,根本就不是苍术。”
  她一惊。
  副将派了人偷偷尾随,想要将剩下的一二十人斩草除根。
  沈谦一路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
  “将军是?”
  “敝姓沈。”
  “多谢沈将军护送我至此了。只是有一事不明白。”
  “谦洗耳恭听。”
  “我虽然不是蜀王苍术,但毕竟是蜀人,将军为何阻拦下属杀我?”
  “两国交战,战火不应延至无辜。”
  她心里一动,看向沈谦,微微点头。
  对!
  没错!
  仅仅就是这一面之缘,就——
  苍术率领重兵,忽然出现,璇玑以死相护,才能让沈谦全身而退。
  此举却触到了苍术的逆鳞。
  自己的女人,以死相要挟自己,放过敌军的将领。
  鞭子落在了璇玑夫人身上,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恨意像怒火一样将她焚烧。
  他愈发生气,她愈发快活。
  原以为他是在乎自己的!
  她以尖锐的言语刺激苍术,却只让苍术对沈谦起了杀心。
  没有想到吧——
  堂堂一国之君,以自己侍妾的名义,利用沈谦手下的嫉妒与贪婪之心,和南帝对沈谦的忌惮,无中生有地为沈谦坐实了通敌的罪名。
  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那种扭曲的占有欲。
  “哈哈哈——”知道一切的璇玑夫人,笑中带泪,指着高高在上的苍术,破口大骂,“苍术,你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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