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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胡(近代现代)——冉尔

时间:2019-08-20 19:36:48  作者:冉尔
  他像是干燥的柴火,被点燃了,满耳都是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屋檐上的雪跌落下来,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白鹤眠说:“哥,我早不是什么小少爷了,可我也不是花魁。就算我爱穿旗袍,我也是你的妻。”
  “……你若真不要我,可以不要过去有过熟客的花魁,能不能别不要白鹤眠?”
  他用赤·裸的脚尖轻踩着地上的衣服,布料尚带着他的体温,温暖似水,与他结了冰的心恰恰相反。
  “白鹤眠喜欢你,不喜欢熟客。”他磕磕巴巴地说,“你讨厌做花魁的白鹤眠……我也讨厌好不好?”
  “……可就连你讨厌的花魁也喜欢你。”白鹤眠一步一步靠近坐在床上的封栖松,冰冷的手攀上封二哥的腿,指尖勾勒出了那个熟悉的弧度。
  他宛如一条冻僵的蛇,缠上了封栖松,双腿从裙摆中荡出来,腿根上的纹路永远那么引人遐想。
  “鹤眠,”封栖松锋利的眉皱了起来,掌心覆盖上去,“别闹。”
  “没闹。”白鹤眠黯然地笑笑,他把裙摆狠狠拉起来,露出修长的双腿,也露出了后腰上的牡丹花。
  他哀哀切切地盛开在封栖松的怀里。
  “你看啊,连你讨厌的花魁都离不开你,你怎么舍得不要我?”白鹤眠舔着封栖松的耳垂,轻声喘息,“如果你真要把我送走,那以后的白鹤眠永远都是花魁的样子。”
  “……你不讨厌的那个我,就当是死了。”
  他的睫毛若即若离地扇过封栖松的颈侧,像是一只不敢落下的飞虫。
  为什么不敢落呢?
  因为白鹤眠怕封栖松厌恶他的过去。
  那就让当过花魁的小少爷再陪封二哥一次,最后一次。
  白鹤眠的心绪尚未平复,就被封栖松反压在了床上。他乖乖曲起腿,悲伤地夹住封二哥的腰,准备主动把小裤脱了,结果手还没伸过去,整个人就被封栖松拎了起来。
  他撞进了封二爷暗流汹涌的目光。
  白鹤眠满心的自怨自艾瞬间烟消云散。封栖松在他面前一直很温柔,除了第一回 弄疼了他,后面都非常舒服。
  可封栖松不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是撑不起封家的。
  或许是封栖松对他太过纵容了,让他忘了自己面前的男人不仅仅是自己的先生,还是和陈北斗互相制衡了多年的封二爷。
  白鹤眠一明白过来,小火苗也迫不及待地燃烧了起来。
  温柔也好,冷漠也罢,都是白小少爷喜欢的封栖松。
  “你呀。”封栖松把他裹进了被子,三两下裹成粽子,“怎么,想要这副样子去陪老三?”
  两人之间稍微缓和的氛围再次僵住。
  打扮成花魁的白鹤眠艳丽逼人,眼角眉梢全是惹人疼爱的风情,封栖松怎么会不喜欢?
  封栖松根据白小少爷的描述,想象到他委身于他人的场面,深藏多年的嫉妒破土而出,疯狂地在心中滋长。
  “白鹤眠,你记住。”封栖松捏住小少爷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扯开了旗袍的盘扣,连精致的衣领都扯开了线。
  封二爷的手在白鹤眠的胸前肆无忌惮地抚摸:“你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封二哥?”白鹤眠被摸得浑身战栗,忍不住挣了两下,没挣开,干脆蹭到封栖松腿边,拼命仰起头,“你到底爱不爱我啊?”他非但不害怕,还按住了在胸前游走的手,又是欣喜又是犹疑。
  他觉得封栖松是爱自己的,可又不知道封栖松到底能不能接受当过花魁的自己。
  若是能接受,为何要保留着信,等待时机,放他走?
  被小少爷黏黏糊糊地一搅和,封栖松有脾气也没处发了。
  “别胡思乱想。”封栖松挥散了脑海中盘旋的酸涩,弯腰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信封。
  这些信是封二爷寂寞难耐时写下的。那时的白鹤眠还没爱上封栖松,偶尔软化了态度,也是虚与委蛇。
  封栖松不由怀念和熟客在信中情意绵绵的小少爷,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了无数封寄不出去的信,聊以缓解心中的苦闷。
  封栖松抚摸着信封:“你先把信看了。”
  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白鹤眠将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咬牙捏过信封,颤颤巍巍地撕开一角,又慌张地丢开:“封二哥!”
  他眼底盛着一汪泪,几欲崩溃:“我不喜欢封三爷,你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往他身边推?”
  白鹤眠还以为封栖松当真做了不要他的打算,悲痛欲绝。
  他是白家的小少爷,也曾受过万千的宠爱,若是家中长辈尚在,现在金陵城的风流少年当中必定也有他的身影。
  可他不是小少爷了,他以为封栖松是自己的救赎,欢欢喜喜地飞蛾扑火,骤然清醒后才发现封栖松不是什么救赎,而是万丈深渊。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往前一步,粉身碎骨。
  “哥……”白鹤眠捏住了封栖松的衣摆。
  封栖松却将他的手拂开了。
  白鹤眠眼前一黑,脑袋跌回枕头上,眼冒金星。
  他坠落下去了。
  但是封栖松去而复返,将他从床上抱起,揽在了怀里。
  “看看。”封栖松把账簿摊开在床上,“还看不出来吗?”
  白鹤眠讷讷地“嗯”了声,眼神飘忽。
  还能看什么呢?
  不就是挂名在封三爷名下的洋楼吗?他看过了,不想再看了。
  封栖松说了几句话,注意到白鹤眠的神情不属,又一声叹息,自觉把小少爷刺激狠了,只能抬起左手,覆盖住他的手背。
  “鹤眠,该说你什么好?”封栖松从床头柜上拿来了笔,带着白鹤眠的手,在信封的空白处落了笔。
  “……你既然看过账簿,就该知道封家是谁说了算。那么洋楼在谁的名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封栖松懒洋洋地笑:“我可以让它在封卧柏的名下,也可以让它在你的名下,就算是放在千山的名下,也没什么难的,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握着另一个人的手写字,并不容易,连封栖松都蹙眉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掌握技巧。
  封二爷浅浅地勾起唇角,打量着墨迹未干的信封,将下巴搁在小少爷的肩头:“都说你聪慧,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白鹤眠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真相。他眨着眼睛,茫然地低下头,去看刚刚还让自己极其抗拒的信。
  那信封上已经多了八个略显潦草的字。
  那是白鹤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熟客的字迹。
  ——吾爱鹤眠,见字如晤。
 
 
第57章 种子
  白鹤眠只觉心头有一口古钟,被这八字敲响,沉闷的钟声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这不是他看见封三爷送来的信时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心动时的感觉。
  而让他心动的人,正握住他的手,低低地笑着。
  “金陵城的封二爷说话算话,他把账簿给了你,又把自己写在了你心里,你要不要?”封栖松的吻落在了白鹤眠的后颈边。
  白鹤眠小声呜咽了一声,像觅食的小奶猫,用爪子轻轻挠封栖松的掌心。
  “要不要?”封栖松含笑抓住了他的手。
  白小少爷哼哼唧唧地说:“要。”
  “要账簿,还是要我?”封栖松逗他。
  白鹤眠嗔怪地瞪了封二哥一眼,把信窸窸窣窣全部拢到怀中,用行动证明自己要什么。
  封栖松眼神微黯。
  但是抱着信的白鹤眠很快转身,把额头贴在封栖松的心口:“熟客是你,我喜欢的也是你。”
  “因为我是熟客才喜欢?”
  “不是。”白鹤眠的脑袋顺着封栖松的西装拱到了领口,“因为你是你,我才喜欢。”
  白小少爷动心的时候,尚不知道封二哥就是熟客。他爱上的是彻彻底底的封栖松,而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熟客。
  只不过如今真相大白,熟客就是封栖松,他的心结彻彻底底解开了。
  封栖松的手再次缠上了白鹤眠的指尖。
  他将信小心翼翼地护在心口,舍不得拆开,像抱住了稀世珍宝。
  白鹤眠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他笑的时候,眼角映了飘摇的烛火,仿佛悬而未落的泪,随着睫毛的颤抖,扑簌簌地下坠,打湿了信封。小少爷慌张地搌去水渍,又痴痴地勾起唇角,意识到那只是破碎的光芒,便顺势再去看信纸上的字迹。
  他看着看着,笑容淡了,浑身发起抖——信都是封二哥娶他以后写的,还是以熟客的身份,字里行间都是求而不得的苦闷。
  都说字里有风骨,封栖松用左手写的字里少了平素里的杀伐气,多了丝丝缕缕的愁绪,仿佛一位注定远去的旅客,在临别时,留下了最后的眷恋。
  “哥,你……”白鹤眠捏信的手瑟瑟发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喜欢我的?”
  白小少爷聪慧,既然知道了熟客的真相,自然能察觉到封栖松横跨了多年的暗恋。
  “小浑蛋,我的心可是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封栖松搂着他的腰,神情中没有丝毫的难堪。
  既然鹤眠不介意,封栖松又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他的爱早已压抑不住,白鹤眠的“喜欢”就是一个讯号,一个让他可以尽情去爱的讯号。
  封二爷稍稍摆脱了家族的枷锁,享受着短暂的、单纯的“封栖松”的时间。
  “那么早就给了我?”白鹤眠护着信,低声喃喃,“那时……那时我才十四五岁。”
  说完又猝然顿住,心像突然空了一块,幽幽地散发着寒气。
  白鹤眠虚弱地动了动唇,积攒许久的泪没为自己流,却为封栖松涌了出来:“哥,你撑起封家时,多大?”
  封栖松见不得他哭,低头用鼻尖碰他湿漉漉的鼻尖:“是不大,可也要比现在的你大。”
  是啊,如今虚岁二十的白鹤眠也不大,内心深处还渴望被封栖松惯着。
  他是脾气不好的小少爷,要人疼。
  封栖松哪里不知道呢?话音刚落,就把白鹤眠搂进了怀里。
  “鹤眠,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封栖松在德国时,靠着对白家小少爷的一点念想过日子,那时的他算得上无忧无虑,偶尔与中国同学出去喝酒,旁人都会称他一声封二公子。
  他上有大哥,身后有整个封家,完完全全可以纨绔风流地度过人生百年。
  再者,最初的最初,他也以为自己对白鹤眠不是喜欢,也不是爱,而是自然而然的保护欲。
  封家的长辈们离世早,封顷竹忙于处理军中事务,封栖松没享受过几天被长辈兄长疼惜的日子,是以性子冷淡。他在家又排行老二,更是早早地学会了照顾幼弟。
  他觉得自己想照顾白鹤眠的心理,与照顾自己上了学堂,还只知道上树掏鸟蛋的弟弟是一样的。
  那个掉到他怀里的少年眼里有光,忒坏,翻墙也不怕摔,该有人跟着,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能顺顺当当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可白鹤眠活得不顺,封栖松走后不过几年,他就从白家的小少爷,一夜沦为了金陵城里卖笑的花魁。
  而封栖松也用这几年,认清了心底盘桓不去的酸涩,究竟是为何。
  所有的感情都是从一颗不起眼的种子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盛开成繁盛的花园。
  封栖松的白鹤眠,在他不在的这些年里,开成了最耀眼的牡丹,又在他回来后,羞答答地合上了花苞,仿佛在掩饰自己的过去。
  可封栖松爱他,不论是泥猴子一般从墙上摔下来的他,还是穿旗袍卖笑过日子的他……还有现在这个,企图把自己拱进他的西装,黏一辈子的他。
  所以白鹤眠心疼封栖松爱他多年的苦,封栖松又何尝不心疼他呢?
  “封二哥,”白鹤眠含情脉脉的眸子里,只有封栖松一个人的身影,他直起腰,把柔软若柳枝的腰贴过去,“若……若三爷不撕毁婚书,你还会要我吗?”
  白鹤眠眼里闪现出多年前的光,坏得让人心痒。
  他是故意的,封栖松知道,他的小少爷正大光明地挖了个坑,连茅草都舍不得往坑上盖。
  他恨不能大张旗鼓地喊:“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陷阱,你敢跳吗?”
  封栖松心甘情愿地跳下去:“要。”
  “……就算老三真的娶了你,我也会忍不住把你抢来,关在屋里,日日夜夜地亲热。”封二爷的喘息带着若有若无的热潮,“哪怕你已经是我的弟媳,哪怕你被我干·的时候,只能喊我二哥。”
  白鹤眠的脸色迅速涨得通红。
  他明白了封栖松的意思。
  封二爷是摆明了告诉他,他们的感情连伦理纲常都阻止不了。
  白鹤眠心里欢喜,面皮却始终比封栖松薄了一些。
  他啐了声:“二哥,你别说瞎话。”
  “怎么?”封栖松托着小少爷的屁·股,把他往上抱了抱,好仔细观察他的神情,“鹤眠,你是不愿与我背着人苟且,还是……不愿在床上听我叫你弟媳?”
  “你……!”白鹤眠哪里想到封栖松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起荤话来却一套又一套,他瞬间臊得浑身像是烧了起来,却又隐隐地感到了畅快。
  他是封栖松的,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封栖松的了。
  不是什么封老三的,更不是封老三伪装的熟客的。
  念及此,白鹤眠心底的欢喜如潮水般退去,恨恨道:“三爷竟假装熟客骗我,害我纠结了这么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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