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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董非恍然大悟地说着：“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差点忘记了。”
“既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既然你也忘记了很多事情，不如就全忘了。何必一直苦苦记着一些梦魇，束缚得自己无法挣脱呢？”齐思元略略歪头望着董非，没有继续原本的话题，反而转移了话题。
董非倒是并没有齐思元预期中的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他反问齐思元：“你知道什么是跗骨之蛆吗？就像是刻在骨头上的烙印，不管你走到哪里，它一直都在那里，时不时就跑出来，令你钻心地疼，越想要忽视就越痛不欲生。记忆中的梦魇便是如此，挥之不去。后来我想通了，你如果想要让它不再疼痛，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彻底地拔除。”
“所以，你是在拔除你的跗骨之蛆吗？今天？”
董非仰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用像是一个极其熟稔的朋友那样的语气对齐思元说：“你别想提前套我话，我们谈好条件了，你要先说完你的分析，我再决定什么告诉你，什么不告诉你。”
“好的。”齐思元点了点头，情绪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对董非的应对早有预料。
“那我继续说。也就是在二十分钟之前，我才完全理清楚了我假设的可能性和肯定了以上我说过的已知条件。随后，我很快就想到了你。”
“想到你这件事就更简单了，在我们高三的下学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基本都与沉闷的学习息息相关，排除掉那些，可以称之为特殊事件的只有两个。”
“一，你的突然转学；二，肖莫航的突然转学。肖莫航的转学虽然突然，但是他来学校和大家道过别了，当时不少暗恋他的女孩子还偷偷哭了。而你的所谓的转学，你我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吧？”
“既然目标锁定了你，那我就把从遇见你开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进行回想和联系。很多事情，自然呼之欲出了。”
第52章 夜惊学园54
董非点了点头，一个手指支着下巴作思考状：“好吧，就算你说得都对，我是事情的起因，那你又凭什么认定我就是本场监管者呢？肖莫航告诉你的？关于监管者，他都跟你说了多少？”
齐思元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他说得不多，我才需要找你来确认一些事情。在整场游戏中，监管者杀人的欲望其实并不强烈，可是他善于玩弄人心，他的每一个举动透露出来的，都是他希望看到大家信任的崩塌、心理的失衡，他善于玩弄心术，他希望所有人害怕、互相猜忌、失去信任、互相残杀。他的快感是建立在肆意操纵人心之上的，而并不是血腥的屠杀。其实一早我就开始注意到你了，想来想去，你是最符合我设想中的监管者的。”
“从小卖部遇见开始？”董非歪了歪脑袋问。
“从小卖部开始。当时，是你故意引导制裁者过来的吧。我记得，我放你进来的时候，门突然就关不上了，最后是肖莫航搭了一把手才关起来的。虽然不知道你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但是显然，你后来改变了主意。所以，你才会在仓库门打不开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了手电钻。”
“再后来，肖莫航对你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而你对我的态度，却像是当年的人工湖事件发生之前那样。总之，很多事情都显得你非常奇怪，我不得不注意你。”
董非“呱唧呱唧”拍了两下手掌算是对齐思元的赞赏，然后才说：“我的表现大概只要你会觉得奇怪，其他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吧。没有经历过人工湖事件的他们，在他们眼里，董非还是从前的董非。会感到害怕，大概也就只有高家骏那四个人，但是他们其实并不敢肯定，我当初究竟是不是死了。”
齐思元点了点头：“高家骏的母亲曾经在湖里搜寻过你，没有找到尸体。当然找不到，因为当时你还在我家里。然而，他的母亲后来一定会再到你家找你，高家骏却依然不能确认你是否死亡，那么同时也说明。当年说要回家的你，其实并没有回家。”
“或许，更准确一点说，不是你不回家，是回不了家了。或许那个时候，你就在回家的路上进入了这个游戏。这一点如果得到确认，也能够侧面证明你是本场游戏监管者的几率很高。”
董非闻言挑了挑眉：“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聪明。要是高中的时候，你早点来我们班，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呢？”他像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思考起来。
“今晚的一切，要怎么样才能够结束？”齐思元并没有顺着董非的思路走，他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规则不是说得非常清楚吗？”董非故作惊讶地摊手：“早上八点，无论场上还剩下多少人，游戏结束。你想要快点的话，可以选择杀光其他人。当场上只剩下一个人类的时候，无论什么时间，游戏结束。规则明明白白，依你的聪明，你不会读不懂。”
齐思元点了点头：“杀光其他人，也包括你吗？”
董非微微一笑：“对，包括我。还包括肖莫航。”
齐思元眉头一皱：“我和肖莫航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他其实早就察觉到肖莫航对自己特别的态度，并且董非刻意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肖莫航，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着肖莫航与自己关系匪浅。
可是齐思元仔细回忆过，在他和肖莫航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谁知道，齐思元这句话问完，董非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是实实在在的惊讶，没有任何刻意的伪作。
但他只惊讶了一瞬，随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嘲弄的味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肖莫航居然搞单恋，还是对方根本就不知道的暗恋！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忽然有湿漉漉的液体溢出，可他的笑声依旧抑制不住：“真是愚蠢……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真是愚蠢……肖莫航居然是这样的肖莫航……”
之前，齐思元无论和董非聊到什么，哪怕是生生死死，他都是十分平静从容的。可是如今，听见董非如此嘲笑肖莫航，莫名地感觉到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忍不住反驳：“他不是飞蛾！我也不是火！”
直到说完，齐思元才反应过来，董非的原话是“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爱情？？？齐思元一下子呆住了！
为什么会是——爱情？！！
董非的笑声因为齐思元的反驳杳然而止，他也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忽然感觉更空了。
看到现在的齐思元，董非这才忽然回忆起自己曾经喜欢过别人的感觉，曾经，他喜欢的人在他的眼里，也曾像太阳一般温暖和耀眼，他也曾全身心地钦慕过，而如今……
董非转回头去，望着泥坑里的人——如今，也不过就是一滩恶心的烂泥！
他曾经妒忌过齐思元，他现在依然妒忌！
“真是的，齐思元。怎么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幸运的一个人？明明原本大家都差不多的。”董非略带着不服气说。
哪里知道齐思元却立刻摇头反驳他：“我不幸运，而且大家也不是差不多的。”他说得很认真，还是那种“我说的是对的，大家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不接受反驳”的神态，看得董非心里刚刚对他升起的某些恶念，忽然间又消失了。
齐思元这个人……有时候真的让人很难评价。从学生时期起，他就经常面无表情，对所有人都并不热情，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沟通，看似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甚至之前在图书馆里还能对着大家理直气壮地说出“你们关我什么事”的话来。
然而事实上，他却会在大雨里，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将那时候卑微的自己从泥坑里一点一点拖出来。他会把他不多的积蓄全部拿给自己，给自己凑回家的车费，哪怕那些钱是他利用不多的课外时间一点一点赚到的，哪怕因为如此，他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吃不饱肚子。
在小卖部的时候，明明挺害怕的，但是当自己对他说“救救我”的时候，齐思元还是伸出了手。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董非自己也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其他人也是，没想到唯一不变的人，还是齐思元。他嘴里说着“关我什么事”，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最想救人的还是他。
“算了。”董非挥了挥手，神情有一丝泄气：“齐思元你走吧，去找肖莫航，只要你和他在一块，就一定没事。我能保证你们平安地等到早上八点。你走吧。”这算是彻底承认了自己就是就是本场游戏监管者的事实。
可齐思元却没有离开，他甚至有些固执地问：“你能停止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现在场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而“鬼”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
“他们不该死吗？”董非反问。
齐思元沉默了一会，才叹息着说：“总归是冤有头债有主。”他无法替高家俊开脱，他自己就是十年前董非事件的目击者和参与者。如果那天夜里，不是他发现了异样，那天董非就已经死了。
并且，高家骏的家人依然能够掩盖事实的真相，他依然能够像后来一样高枕无忧地活着。而董非可能就要带着冤屈和恐惧，永远地被埋葬在人工湖里。
可是其他人呢？
“好。”董非点点头，他的情绪倒是也没有十分激动，但是终于收起了今晚从图书馆之后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那我们就来仔细算算，什么是冤有头债有主。”
董非说着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比划出了一的手势：“高家骏、徐晓毅、韩叆、李文涛，是那天夜里动手的人，他们不无辜，不用我说了，对吧？”
他问齐思元，齐思元却沉默着。
董非没有在意齐思元的态度，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说：“秦海，他在那天夜里目睹了高家骏埋我的整个过程，他不仅没有选择救我，还选择了替高家骏保密。这件事，他隔天就偷偷告诉了张向荣，他们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哪怕当初他们其实真的以为我死在了人工湖里，也不愿意在学校说我转学离开的时候对其他人说出真相。见死不救，替凶手掩盖真相，他们不无辜吧？”
“卫国强、李斌，他们是我的室友，你从垃圾桶把我放出来的那天，就是他们无缘无故塞我进去的。那天夜里的气温不到十度，我只穿了一件秋衣。在与她们同寝的那么长时间里，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次。他们无辜吗？”
“再来说说我们亲爱的班主任老师吴美丽。”董非直到此时，情绪才逐渐激动起来：“你说我不曾自救，我真的没有吗？我也曾试图去寻求老师的帮助，可当我站在吴美丽的办公室外面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她对我的嫌恶。她正在对另一个老师说，在她带过的学生里，从未见过我这么恶心的学生。她嘲笑我出身农村，身上永远带着猪粪的臭味，她说我脑子不好，拉低了全班的平均水平。她还说，她迟早要让我滚蛋以免拖全班后退、看得心烦。她明明知道班级里的同学在欺凌我，她选择纵容、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暗地里教唆同学对我的欺凌，只为了赶我走。她无辜吗？”
第53章 夜惊学园55
“燕南瑞，对，他从未对我做过什么。可是，高高在上的他，明明就看见我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取乐，却依然能够淡定地从我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你知道吗，他的态度让我觉得……”董非的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他让我觉得自己卑微极了，卑微进了尘埃里！甚至脸尘埃都不如！别人的鞋底踏在我的脸上，而他却带着光芒路过！他真的无辜吗？”
“还有其他的人，或多或少的，不是参与者就是冷漠者。其实在十年前，在人工湖边，那个卑微的董非就已经被他们共同‘杀’死了！有谁无辜？”
董非大声地质问着齐思元。
齐思元抿嘴沉默着。站在旁人的角度，或许觉得大家都罪不至死，但是，所有曾经的参与者，或许都没有资格说出“罪不至死”这句话吧。齐思元体谅董非的心境，所以他也没有说。
刻在心里的伤痕往往比刻在肉体上的沉痛无数倍，这种疼痛，能令人变成魔鬼。那么当魔鬼诞生，是谁的错呢？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停手了。”齐思元有些失落地说。为董非心里的伤痕，也为其他人今夜的命运。
“齐思元，也许你并不知道，为了今晚的这场游戏，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董非激动的情绪开始逐渐趋于平静。
“去找肖莫航吧，因为你也不知道，他今夜为了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记住，在系统那里，很多东西是可以进行等价交换的。至于‘等价’的定义，系统说了算。”
齐思元知道，他再待在这里，或许真的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还能够努力的，就是在这种规则之下，看看还能够救下来多少人吧。
更重要的是——去找肖莫航，问清楚，董非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代价又是什么！
齐思元默默地转身离开，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此时，一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马小露，却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幽幽地醒了过来。
“你醒啦！”董非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他望着齐思元离去的背影却是对着马小露说：“起来吧，又到了帮你继续攒积分的时候了。”
第一教学楼的天台上。
方之俞挥舞着军刺，正在同林珊珊进行一场极其激烈的打斗。
一开始的时候。林珊珊和吴宣美只是追着方之俞问话，大体就是“为什么不救我”之类的。可是追逐到最后，她们就逐渐开始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她们的指甲开始变长甚至变得异常的坚硬，最后林珊珊几乎是咆哮着挥舞着利刃一般的指甲扑向方之俞，口中还大喊着“为什么杀我！”
最令方之俞感到无奈的还是吴宣美，明明就是林珊珊害死她的，自己杀了林珊珊算是给她报了仇，结果连她也追着自己问“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
问得方之俞直想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叫你随便乱承诺别人一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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