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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哭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厕所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不像高家骏曾经帮他开门时那样光芒万丈，只是门口“嗒”的一声，卡在门外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董非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欣喜。漆黑的夜里，没有光亮的厕所……他更害怕是欺凌他的人回来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推开那道已经打开的门。
这个时候，门外却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没有用的。与其不断哭泣着求神救你，祈求有人帮你，不如先试试靠自己。”
就这一句话而已，随后就响起了那个人离开的脚步声。
董非知道他是谁。新来的转学生齐思元。
齐思元刚刚转来的时候，董非的内心是窃喜的。他其实明白自己被欺负的原因，因为他来自偏远的农村，他和城里人不一样，他没有时尚的衣服和新潮的玩具，他不懂同学们口中的各大品牌和时尚，就连他的成绩也都不是最好的。
同学们歧视他，他的内心也一直充满了自卑感。这也导致了在前两年，同学们对他的恶作剧只是偶尔、还并不厉害的时候，他的成绩也一直在下滑。从全村人的骄傲，到了城市变成班级的中游，最后却直接成了垫底。
而齐思元的到来，让曾经的董非看到了希望。
齐思元长得很瘦，看起来斯文瘦弱，整个人站在那里干干净净的。但是他的脸上，总是带着面无表情的冷漠，身上的衣服鞋子虽然干净整洁，但明显也都是很旧的款式了。从他的穿着上，就能看出齐思元的家庭也并不富裕。
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啊！董非想着。他期盼着齐思元的到来，能够分走一些同学们对自己的注意力，这样，同学们或许就不会再欺负他，或者是不仅仅只是欺负他一个人……
不要怪他阴暗，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他想要得到拯救，但他无能为力……所以，他只能这么阴暗地期盼着。
然而，董非期盼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发生。齐思元明明就是一个不合群的家伙，甚至还有同学看见他在周末的时候，在某小餐馆里做服务员打工。这难道还不是同学们最爱嘲讽欺负的对象吗？
为什么？为什么并没有人欺凌过齐思元？虽然齐思元似乎一直也都没有什么朋友，但确确实实从未有人对他恶语相向过。是因为他的成绩好吗？一定是因为这样的！
所以，当那天夜里，齐思元救出董非，并且对他说了那句话后，董非的心里，只有熊熊燃烧的嫉恨的怒火。
说什么要靠自己！他难道不努力吗？他努力地想要提高成绩，但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令他无法专心。他努力地忍受着，他努力地不去触怒每一个人，他甚至努力地拼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求的都只是片刻的安宁而已！可结果呢？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嘲笑和加倍的欺凌！
就连老师都冷眼旁观，对他视而不见！
靠自己？说得容易！
那时，董非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今天晚上，齐思元似乎又再次重复了一次那时说的话，董非再次听到，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救了你三次。第一次在厕所，第二次在你宿舍楼外的垃圾桶里，第三次是今天。一次比一次危险，你觉得我还能救你多少次？董非，没有人能无止境地救你。人如果不自救的话，上帝是不会存在的！”齐思元说着，热水已经烧好，他倒了一杯，来到床边，塞进董非手里。
“人如果不自救，上帝是不会存在的……”董非呆呆地重复着齐思元的话：“人如果不自救，上帝是不会存在的……”
齐思元说他救了他三次！可他却只知道最初的那次和今天这一次！
他这会才想起了齐思元说的垃圾桶，也就是在上周，同寝室的同学突然把还在睡梦中的董非连夜抬出了寝室，将他塞进了宿舍楼楼下的垃圾桶里，还用铁丝在外头捆住了垃圾桶的拉扣……
然后同学们就嘻嘻哈哈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还笑着说：“臭虫就只配待在垃圾桶里！”
当时，那同寝的三个人，是李斌、卫国强和一个隔壁班的同学。
董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忍受、哭泣、恐惧，是他习以为常的反应。
只是不久之后，捆着盖子的铁丝突然掉了，董非才得以从里面出来。他甚至都不敢回寝室，而是到图书馆的自习室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同寝的三个人离开去上课了，他才敢回寝室去换洗衣服。
也正是因为那天早上的旷课，他被吴美丽狠狠骂了一通之后，被罚着在班级外面的走廊里站了一个下午。
他一直以为，那根铁丝是因为三人没有捆紧才掉了的，没想到是……
“喝点热水睡吧。你自己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床让给你。”齐思元说。
此时，门外传来了水滴敲击地面的声音，下雨了。
齐思元看了看门，坐到了书桌边，拿出书本，打开了台灯。
而董非此时，虽然疲惫至极，却并没有丝毫的睡意。
“齐思元，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董非问，他不敢睡，害怕从噩梦中惊醒。而且，他也太久太久没有和其他人像现在这样正常地交流过了，他渴望和齐思元说话，哪怕，自己曾经对他心怀过恶意。
“我每天放学都在图书馆自习，一般八九点回家。就碰上了。”齐思元言简意赅地说。
他倒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刻意注意董非的动向。虽然他觉得董非这个人挺可怜的，但是董非从不曾自救过，他甚至都没有找老师求救！他一味地希望有人能够主动站出来帮助他。齐思元不喜欢董非这样的处世态度。
虽然找老师找家长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但他居然连尝试都没有过。
齐思元并不想做谁的救星。他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注意董非，一次又一次地去对他伸出援手，他又不是神！
该做的事他做了，该说的话他也说过了，人生是董非自己的，还需要他自己能够醒悟才行，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今天，齐思元和往常一样从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出来。学校图书馆一楼的阅读室晚上是开放的，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半。原本是提供给住校的学生晚上学习使用的。那里的条件比家里好，齐思元每天都会在那里做完作业看完书才回家。
今天他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高家骏四人从小树林里出来，他隐约听到了他们正在谈论的几句话。
第48章 夜惊学园50
李文涛在问高家骏，“他自己在那里待那么久不会出点什么事吧？”之类的话，齐思元直觉里头有点什么事情，于是才顺着高家骏四人出来的方向找了进去。结果，就发现了被埋在泥坑里的董非。
既然看见了，自然无法不理，于是，齐思元就把董非带回了家。只不过，他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恶作剧早已经升级成欺凌，并且还一次比一次恶劣……
齐思元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建议你和父母商量一下转学吧。不过，即使转学了，也希望你能更自强一些，否则，类似的情况依然会在其他地方上演。”
转学？这是董非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平津中学是全省最好的中学，父母节衣缩食地供养他，不就是为了能够让他进最好的学校念书吗？他无数次的退让和忍耐不就是为了能够继续待在这个充满了他父母和乡亲们期望的学校里吗？
“不行，这样不行的……”董非拼命摇着头，紧紧地抱着被子，全身上下都对这个建议充满了排斥。
齐思元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对董非来说是，对其他同学来说也是。如果董非不离开，在真正地酿成恶果之前，同学们的恶行并不会停止，他们还没有到能够真正理解死亡的年纪……
齐思元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他再一次叮嘱董非早点睡下。他低头看书的同时，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雨已经越下越大，又降温了。假如，他当时没有注意到高家骏一行人，假如今夜一直没有人去救董非的话……
另一边，一家噪杂的酒吧里，舞池中央群魔乱舞。
这家酒吧离平津中学也不算太远，拐两条街就到了。高家骏、李文涛、徐晓毅和韩叆四个人，正在里面开心地碰着酒杯、唱着歌。
虽然还未成年，但他们早已是这里的常客，在大人们都管不到的时候，来这里发泄青春期过剩的精力和学习带来的压力。
高家骏今晚带他们来这里，原本的原因很简单，他也怕董非真出了什么事，说好了一个小时，便打算一个小时后再回去把他拖出来。反正董非挨欺负惯了，从来都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要把他弄出来就行，连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的安抚行为都可以省去。
原本来这里也就是打发一下这中间无聊的一个小时，结果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几个漂亮热情的妹子，一高兴就玩嗨了。
除了韩叆因为那几个漂亮妹子而有点儿不太开心以外，其他三个人都玩得十分尽兴。因为高家骏在场，韩叆便不敢随意闹脾气骂李文涛什么，便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尽情唱歌吃零食，顺便在心里狂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知不觉地，三个男生都渐渐喝高了，一起玩的漂亮妹子也都回家了，韩叆在去搀扶李文涛的时候，突然惊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吓死人了！”李文涛不满地埋怨着，他酒喝多了，脑袋正胀得发疼。
“董非！董非！”韩叆着急地叫了起来。
“什么飞？”李文涛晕呼呼的，半天都没听出来韩叆说了什么。
可是，一旁因为喝多了正斜靠在沙发上休息的高家骏却瞬间惊醒了过来！也就是这一瞬间，高家骏的酒醒了大半。
“是董非！”韩叆又喊了一次，她并没有喝酒，只不过是刚刚完全就忘了那么一个人，现在才记还有这么个事情：“他还在那里呢！他还在……”
“闭嘴！”高家骏“嗖”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恼怒地对韩叆怒喝了一声！女人就是这么愚蠢没有脑子！她是想喊得全世界都听到吗？
“几点了？”高家骏开始四处翻找起手机来。
凌晨三点四十分！
这下，高家骏剩下的那一半酒也全醒了！
徐晓毅和李文涛还醉着，迷迷糊糊的样子，高家骏上去就一人给了一个嘴巴子，他下手极狠，一巴掌下去俩人的脸立刻就肿了。
韩叆看得直接就吓傻了，愣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高家骏下一个抽的就是她。
徐晓毅被一下子打懵了，可李文涛却被打醒了。
“怎……怎么了？骏哥？”李文涛捂着脸，结结巴巴地问。
高家骏凶狠地一把抓过李文涛的衣领：“你他妈的给老子清醒点，董非还在学校的泥潭里呢！”他咬牙切齿地说，声音却压的极低。
李文涛终于感受到了高家骏的满腔怒火和抑制不住的恐慌，酒终于是全醒了：“那……那……那我们怎么办？”
“那个屁！快回去看看！”高家骏心里是又怒又慌，他看了一眼依然懵逼在沙发上的徐晓毅，便不再管他，拉着李文涛就走。
韩叆想跟，但走了几步，却依然没敢真的跟上去。
两个人迅速跑出了酒吧，来到外面才发现，外头居然下雨了，一出酒吧就有一股寒风吹来，吹得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外面的温度，大概还不到十度吧！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互相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紧张和惶恐。
“骏哥，还……还回去看吗？”李文涛快要哭出来了。他们出来的时候，大概是昨天晚上九点多，到现在都快六个小时了。九点的时候，埋着董非的泥已经盖到了他的胸口，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这么长时间过去，就算他不冻死，那涨起来的湖水……
李文涛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杀人”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废话！”高家骏忍不住又打了李文涛一巴掌，这一次他的力气没有那么大了，手也有一些抖：“当然要去看看！”
说着，高家骏头也不回地就冲进了大雨之中。
他不敢叫车，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奔跑速度来到了学校外面，学校的门早已落锁，只有门房大爷的屋内还亮着昏暗的灯光。
两人倒是不用从正门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可以翻墙的位置。进去的时候很顺利，他们穿过大半个操场一直跑到小树林，路上都没遇见过半个人影。
来到湖边一看，两个人的心顿时都凉了。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湖水果然已经上涨了。假设，如果董非不动，原本的水面只到胸口的话，此时的水，大概刚刚好淹到他的口鼻。前提是，他没有因为动弹而沉下去，也没有被冻死……
两个人淋着大雨，从身到心都是冰凉的，他们却感受不到寒冷，他们战栗着站在离之前埋着董非的泥洞五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谁都不敢上前。
“骏哥，你……你说……他……他是不是沉下去了？”李文涛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他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害怕，他没有想要董非死，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那只是一个恶作剧，只是一个恶作剧……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未来还有很长，他不想坐牢，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闭嘴！”高家骏的手再次抽向了李文涛的脸，他现在只有通过怒吼来抑制自己心底里疯狂涌出的恐惧。他咽了一口口水，终于鼓起勇气大步向前去查看。他甚至大着胆子将手伸进了水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看到令他恐惧的尸体，甚至泥面都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平而且静。
此时，李文涛见高家骏上前查看，也大着胆子过来了，瞧见什么都没有，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不在，或许是他自己爬出来回去了，或许有其他人救了他呢。”他的语气里带着侥幸和庆幸两种矛盾的情感说着。
高家骏冷冷地暼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他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你是猪吗？你脑子里都是翔吗？他自己爬出来？要不你跳进去爬一个出来给我看看？我们为什么要把他埋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这里过了晚上八点就基本不会有人来吗！今天还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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