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栖:“我错了……”
随后,南栖又挨了训。
但道远上仙并未真的责罚他,则是惊叹于南栖居然以妖身学会了一道仙术。他也曾多次探查南栖体内是否有封印,不然以南栖的资质,吃了仙桃来了辰山后仍不成仙,着实是有些奇怪。
只是,道远上仙无论如何探查,都未看到任何封印。
南栖为此失落了好一阵。
然而,三界中,封印的术法皆有不同。有些封印,是他们无法知晓的。当今世上,也只有一位上仙有探查所有封印的本事。
那位上仙便是已经失踪多年的扶风阁尊师——莲辰上仙。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它足以让一个少年退去青涩的姿态。
南栖就是最好的例子。
千梓为他收拾衣物时,总感叹道:“公子现在穿着白衫,总有仙人的感觉,若不走近,还以为是哪家仙君来辰山了。”她弯起眼睛笑道,“辰山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处,修行最是相宜。”
南栖托腮看书,心中犹豫,皱眉:“可我依然不能成仙。”
千梓放下叠好的衣物,起身过去为他倒了一盏温茶,安慰他:“公子莫要着急,凡事都求个缘分。”
若是没有缘分,那就得去劈几道天雷历劫求缘了,但这是下下策。
然而南栖却并不知道天雷的事情,他满脑子都是苍玦许久没给他写信了。
他趴在桌案上,无心看书,声音细若蚊声:“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苍玦啊?”
千梓见此,忽然叹气道:“殿下诸事繁忙,衡水河岸的战事也不知何时结束。今早奴婢又听几个仙君提到,现下天界龙宫中龙妃频频挑事,实在是让人忧心得很。”
南栖抬头:“龙妃挑事?”
千梓轻声:“似乎……是要给殿下约见之后成婚的对象。殿下是龙宫中年纪最小的皇子,只剩下他还未有妻室。但公子不必担心,龙妃每隔一阵子就要闹上几回幺蛾子,奴婢都见惯了。她总以殿下没有子嗣一事来为难殿下,使得殿下也甚是烦恼。”
她摇摇头,责怪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南栖闷声嘀咕了句:“子嗣那么重要吗?”
“奴婢多言了。”千梓知错道。
“千梓,你同我老实说。若我成不了仙,苍玦还执意要和我成婚,那他会被为难吗?”南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一直糊涂。
千梓犹豫着不敢说,但她的表现已让南栖明白了许多。南栖又问:“我成不了仙,也没办法给苍玦生个孩子。那我和苍玦是不是不能成婚了?”
千梓一听,惨白着脸,立刻跪下了:“公子……”
南栖连忙扶起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再难问出点什么来了,便转了话题:“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千梓,我、我去找找阿雀吧。她在哪呢?”
“应是在前堂的仙君那混点心吃。”千梓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话罢,南栖已匆匆赶往前堂去,想来也是因为方才的话题尴尬了。
千梓这才沉下面色来,思虑万千。他们在辰山整整三年,衡水河岸的战役却一直没有结束,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趁着无人,溜到了偏僻的山脚下。辰山有屏障护佑,只出不进。她焦急地朝外张望了许久,一只蝴蝶才谨慎地飞近了。
千梓唤他:“朝峰?”
蝴蝶在屏障之外落地成人,是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他蒙着面,一双水绿色的眸子尤为独特:“姐姐。”
“大殿下近日如何?”
“偏水岭的结界牢固,我已经无法探知了。只能等雾散之日,进去看一看。”距离他上一次去偏水岭,已有三月时间,朝峰握紧拳头,“大殿下状态不好,往后出来了,也是废人一个。除了黑龙内丹,三界中,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帮他找回修为了。”
不等千梓说什么,朝峰已然道:“姐姐,你若杀不了苍玦取内丹,那只能我亲自去衡水河岸了!”
“你疯了!”千梓呵斥。
朝峰偏过身:“大殿下对我们有恩,我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况且,我得到情报,苍玦近日受伤了,无人领兵。”
“他伤了?”千梓斟酌道,“不行,这也有可能是战场上的计策。你不能轻易上当,暴露身份与行踪对大殿下没好处。”
千梓不知苍玦重伤是真是假,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弟弟去送死。朝峰是个一根筋的人,千梓只得将计划先行告知:“我有别的办法。”
朝峰望向她。
千梓动了动薄唇:“苍玦心系一只麻雀妖,龙妃早盯上了,我也已有打算。只是,我们还须再耐心等一等。”她道,“若麻雀妖可以用凤凰草怀胎,那便是黑龙血脉,即便是死胎,功力减半,也可炼制能增长一万年修为的丹药。若我有办法让那死胎在他腹中留上个数月再剥腹取出,那便更有利于我们。”
凤凰草,若非凤族,必生死胎。
一旦等南栖有孕,那便是实打实的死胎。苍玦身为一介上仙,必然不会留一个死胎在琅奕阁中,也定然不会让外界知晓这个死胎的存在。到时候,她们只需要伺机而动,趁着混乱夺走那个死胎,便可以炼制丹药,拯救苦海中的大殿下。
她的眸子深邃,心中已有了一道完好的算盘,唯待一个时机。
而苍玦受伤的消息,随着衡水河岸战火燃起的速度,很快传到了天界,自然也传到了众仙的耳中。
千梓再回厢房,等到日落,都未见南栖。倒是院落里晒着的小鱼干,少了大半。
她匆匆寻去前堂,看到堂内空无一人,仙君们都已回了各自的厢房歇息。千梓左右找了好几圈,便是连阿雀都不见了。她心想不对,去到岷申的厢房处打扰询问,才得知南栖今日在前堂听到了苍玦受伤的消息。
千梓心中犹如重石悬起,层层寒意浸湿了她的思绪,她怀疑南栖已经在去衡水河岸的路上了。
如今天妖两界纷乱,衡水河岸是最危险的地方。南栖一只小妖过去,指不定还未见到苍玦,就已死在路上……并且,还有可能是死在天界兵将的手里。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准备,就皆泡汤了。
千梓耽搁不得,同岷申说明了情况,便一同出了辰山沿路找南栖。
殊不知,待他们走后——
厢房边上的一棵参天大树上,南栖和阿雀探出两个脑袋来。
阿雀小声:“千梓姐姐果真上当了,这样我们就可以顺利开溜了!”
南栖扎紧了手里的包裹:“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你带这么多小鱼干干吗?”阿雀不解。
“苍玦打仗累,我给他带些当干粮。”南栖变成一只麻雀,吃力地驮着一大袋鱼干,“啾!”
出发!
第二十八章 龙族-捌
去往衡水河岸的路并不难找,沿着一路的尸骨残骸,南栖和阿雀花费了多日,终于来到了天界与妖界的交界处。
这一路上,他们不仅要避开千梓与岷申,还要躲开战争的余火。
此处因战争而荒凉,很少有野果子充饥。南栖带来的小鱼干被阿雀吃得差不多了,唯剩下几条,他用油纸包裹好,贴身放着。
南栖嘀咕:“你都成仙了怎么还吃这么多?”
可怜的阿雀才奔波了几日就瘦了,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苦:“我就是个小仙,年纪也小,就胃口大些,你还说我。”话虽如此抱怨,但阿雀也咽下了唾沫,不再问南栖讨要小鱼干。她知道南栖的心思,也想让苍玦尝尝他们这三年来进步的手艺。
反倒是南栖,见着不忍心,又给了她一条。
“南栖,你说千梓姐姐会先一步到殿下那边吗?她要是先到那边了,我们过去会被训吗?”
“你别说这么可怕的事……”
“我们肯定会被训的!啾!”
只是阿雀不知道,现下处于战时,千梓与岷申只能先硬着头皮自己找,压根不敢去军营找苍玦。若说南栖丢了,扰了苍玦的心思,那可是犯了天界的大罪。千梓只能先传一道书信给鸢生,试探着问了几句,并未告知南栖不见了的事实,只当是关心苍玦受伤的消息。
鸢生见此,自然当作寻常书信,并未禀告苍玦。
可惜,于南栖和阿雀来说,军营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他们走错了路,绕了大弯。明明早晨就在衡水河岸的地界里,却一路颠沛直到深夜,还是未曾走出这片地方。南栖意识到,他们也许被困在一个阵法里了。
并且,此处瘴气环绕。他们进的,还是敌军为抵御天界偷袭设下的阵法。
一旦进来,若不破解,那便是再难出去了。
南栖惊慌之余,突然见得脚底一寸荒芜的土地上开出了白色的花朵。它沾着盈盈月色,纯净得像是要落下水珠子来。南栖回身,见到了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孩子,他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衫,在瘴气弥漫的阵法中,实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他轻轻踏步,周身带着阵阵莲花香。
南栖将阿雀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那孩子说话温和,眉眼也是十分地好看,一开口,便让南栖与阿雀松懈了许多:“君上让我来带你们出去。”
“君上?”
“是魔君溯玖,请阿啾公子随我来。”
听到“阿啾”二字,南栖便不起疑了。他确实告诉过溯玖,他叫阿啾。
“但是妖界不和天界在打仗吗?他怎么还叫你来帮我?”
“君上说了,你眼下还是妖,不算天界的。”对方回答,“况且,君上也有事想请你帮忙。”
南栖头疼,他实在是不想欠魔君溯玖的恩情:“是什么事?”
“君上想知道,长沂峰一共有多少只人参精。”
南栖和阿雀都被这个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对方:“一共三只。”
“多谢。”
三人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南栖见前面引路的孩子年幼,不禁问道:“你小小年纪就在魔君身边做事了吗?”
“是。”
“那你很厉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夸几句。
那孩子笑了笑,一双眸子明亮,感激道:“三年前,君上在贺生府邸救了我。这还要多亏阿啾公子与四殿下,若不是要给你们殿下解毒,君上也不会逗留那么久,便也不会带我离开那个牢笼之地。”
“原是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瘴气散去,他们已经走到了阵法的出口处。南栖一个踉跄,没走稳,耳边是那孩子温声一句:“我叫季云鹤。”
一个凡人的名字。
而他擅用术法,是南栖所不知的凡胎。
季云鹤说完,就伸手去扶南栖。唐突间,他抓住了南栖的手腕。经脉连心,自又连着内丹。季云鹤身有异能,会不自觉地探知对方的原身。仅一刹那,南栖体内突然燃起一阵大火,灼烧心脉,像是作势要融化些什么禁锢一般。
“啊——”
南栖痛苦地甩开了季云鹤的手,朝后倒去,被阿雀手疾眼快地接在怀里:“南栖!”
片刻,南栖清醒过来,喘着粗气朝季云鹤望去,却见季云鹤也傻傻地跌坐在泥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眼睛里并无光亮,口中喃喃两字:“凤凰?”
“什么凤凰?”阿雀以为是季云鹤做了什么,装作凶狠的模样保护南栖,“你搞什么鬼!”
季云鹤喃喃:“是……在冰棺里的凤凰……”
南栖突然咳出了半口血,吓坏了阿雀。同时,季云鹤恢复了神志,眼中的光又回来了,他抱肩打了个寒战,完全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起身想去看看南栖时,却被阿雀用力拍开了手。
“滚开!”阿雀吼道。
“对不起,我,我经常会失神……”他万分落寞且深怀歉意地退后一步,也不再多做解释,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天界的军营,我不能再送你们过去了。”
他匆匆隐入瘴气中,失了身影。
南栖接连咳出两口血,吓得阿雀直掉眼泪。可南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躺在阿雀怀里稍作歇息,便自顾自撑着站起了身。
阿雀吸了吸鼻子:“南栖,你没事吧?”
“不知怎么的,方才还疼得要命……咳了几口血出来后,倒是舒服不少。”他抹了嘴角的血迹,用术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带着阿雀走出阵法。
外头月高夜深,阿雀感叹:“明明是交界地,居然还能看到月亮。”
南栖正想说什么,眼前顿时闪过无数道黑影。这影子距离他们很远,像是预备许久后蹿出的妖魔,一齐朝着静谧的军营冲去。漆黑的夜里,有冷风刮过耳畔的声音,飕飕如刀剐。
军营里的天兵随即拉开了布置好的陷阱,等待这些妖魔入网。
可南栖没有打过仗,自是不懂什么兵法策略,也看不懂他们布置的陷阱。
他只单纯地想到,是苍玦伤了,所以周遭的妖魔鬼怪才伺机偷袭!他也没有在混战中见到苍玦的身影,便更是深信他受伤的传闻。
“阿雀!赶紧准备一下,我们一起用新学的仙术帮帮苍玦!”
“啾!”阿雀第一次打仗,紧张地盘腿坐起,严肃得不得了。
两人屏气,聚集元气,从指尖生出一缕清风,挥向天际。天地许久未动,苍穹伴随着黑色的妖魔蹿过的划痕,乍露天光。风静了,远方山川震动,是千万鸟雀挥动翅膀的声音。只一片羽毛带动的风,就可形成一个小小的风穴。
它们来势汹汹,却皆听南栖号令。
南栖和阿雀深吸一口气:“啾啾弹——发射——”
顿时,所有鸟雀都如弹石般冲向黑影,气势汹汹,直至把黑影嚼碎吞入腹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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