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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近代现代)——杯中观海

时间:2019-08-09 18:02:45  作者:杯中观海
  天色愈发暗下来,既源于时间的推移,也因为雨的瓢泼。
  一时间,沿街路灯齐刷刷亮起,道路通达盘旋,在城市的荒芜底色上书写横折弯钩。
  小城市的晚高峰,像有贼心没贼胆的胆小鬼,堵人堵车都显得不够火候。因而哪怕是雨天,车辆虽开得慢,不过车流量总体不大,还是能很爽快地停停走走。
  在等红灯的间隙中,唐跞闲着无聊,拿出手机刷了会动态,无意看见热搜的那一刻,眼里迸出了火。
  周末加班也就算了,还有个不省事的,尽给他添堵。
  他把雨刷器的档位调到最大,眼前却还是雨幕中的光点与色块,只能勉强抓住雨刷器扫过的一瞬间的空档看清路况。
  “前方三百米处右转,红绿灯处有限速摄像头,请小心行驶。”
  车里没开广播,导航仪播送着优雅稳重的女声,伴着玻璃上的雨声,鼓噪着,刺激人的耳膜。
  这种窝火的情绪在禁闭沉默的空间里激化,实在让人不好受,犹如一团杂芜的絮草堵在喉头心间,不吐不快。好汉不吃眼前亏,吃了亏也不能憋着。
  于是下一秒,唐跞就付诸实践。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经纪人,唐跞目光敏锐,办事果断,雷厉风行,不管是处理大小事务还是周转人际关系都很有一手。他在业内吃得开,人缘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脾气有多好,虽然他大多数时候是个看似友善沉稳的睡火山,但诱因千千万,总有喷发的时候。
  此刻外头风雨交加,尤为适合吵架。
  唐火山秉持着“自己不好过,罪魁祸首就更不能好过”的心态,磨了磨牙报出联系人。
  蓝牙耳机里传来了接线音,没“嘟”几声电话就接通了。
  那头连“喂”都来不及“喂”,唐跞就单枪直入:“您老又搁哪儿瞎转悠呢?”
  “泗桓街。”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没听懂这话背后的意味,至于是真的还是装的,有待考究。
  “用你告诉我?”唐跞都气笑了,“你刷刷微博,全世界都要知道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不至于吧,也就被两个小姑娘追了会,”江倚槐有问有答地回复起来,“先不管这个了,你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那啥,方便接我一下吗?”
  唐跞一拳砸在棉花上,他嘴角抽了抽,好在早已习惯,甚至都不需要调整情绪。
  他把导航仪改了个目的地,然后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呢?”
  “我觉得你有空,听见声音了,你在车里呢吧。”
  “……”如果不是有违于人体工学,唐跞简直要怀疑这人耳朵竖得像天线,能和黑猫警长拜把子,“位置再报精准一点。”
  信号灯上,倒计时倏然清零,红灯跳转成绿灯,车流开始向前淌。
  “我看看……这雨挺大的,探个头落我一身水。047号,我找了个巷子,在里头的屋檐底下站着。”
  电话那头人声伴着雨声,但总体还是静的,听不见车辆的鸣笛。
  “成吧,淋不死你,就在那等着,高级滴滴正在路上。”唐跞一边说着,一边往右打方向盘。
  导航仪说距离目的地还有八百米。
  江倚槐还没心没肺似的,笑得挺开心:“副业风生水起,不愧是唐老师。”
  “你也知道这活儿不该我干,头先喊你出门把小王带上,你天天装聋作哑,没戏台子就表演单刀赴会,以为自己是关公吗?我也没见您扛起了青龙偃月刀。”
  “嗯,对,是我不好。看在我勇于认错的份上,可以减免车费,来个优惠大酬宾吗?”
  仅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唐跞就头疼,这人仗着专业优势,说起道歉回回不重样,剧本次次翻新。可他唐跞是个什么人,哪怕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这人此刻必定是面无表情地表演着痛定思痛,完全是老司机上路,在“交警”耳边油嘴滑舌,走一个驾轻就熟的程序。
  唐跞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贫:“这可由不得你,通通记你江倚槐账上了,今儿可没工作,得算加班。”
  江倚槐爽快极了:“没问题啊,什么时候少过你的。想想上次,我拍……”
  “停停停!你这又给我带出去了,别想离题,”唐跞赶忙醒悟,脱离了苦情保姆怨司机的角色,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吵架的,“你大晚上的不回酒店准备下周的戏,跑那么远做什么?小王也真是,第一天认识你吗,就敢放你一个人出去?”
  “别怪小王,他是无辜的,今天他淋了点雨,回酒店就在发热,我一早放他假了,”江倚槐感觉自己被当成了病毒携带者,应当关起来才世界和平,但嘴上还是一五一十地说,“而且不是你给我的资料,这地方有东西学我才来的。”
  唐跞:“……”
  江倚槐自十九岁签约煜华以来,走的是踏踏实实的演员路子,按部就班地接戏、演戏,在片场、公司与住所之间来回辗转。在外人看来,他运道好,资源也不差,因此成名得早,二十五岁便借一部《软岩》折桂电影节。而从江倚槐自身看来,演艺生涯诸多因素难以剖析,娱乐圈鱼龙混杂,要说没有磕绊也过分虚假,但无论如何,他走得顺当不顺当,活得顺遂不顺遂,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踏过去的坎坷是履底尘埃,不必牵记,而殊荣则是阶段性的肯定,并非一辈子的至高无上,短时间内值得乐一场,之后就任它过了。
  名誉如烟不可追,但江倚槐不得不承认的是,奖项带来的好处还是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只要他不传出负面新闻,这些在短时间内就不会消散。
  几年来,江影帝不缺邀戏,递上来的本子络绎不绝,他虽敬业,到底也不会影**,不可能来者不拒。唐跞作为江倚槐的经纪人,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了筛选大任,近期江倚槐产出作品量明显下降,质量却是有目共睹的有增无减,不论是群众口碑还是典礼评奖,都收获颇丰。这里头,除却江倚槐自身的努力,少不了唐跞忙进忙出的一份功。
  有媒体曾说,江倚槐是个天生的演员,故而自然又灵性,温和且持重。
  前者指的是演技,江倚槐多年累积的作品摆在台面上,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对此唐跞无话可说。而后者夸的是为人,唐跞鸡皮疙瘩抖一地,满腹狐疑,话多得不知从何说起。
  当然,抖完还得继续任劳任怨地工作。
  年前时候谈下来一个电影,也便是如今江倚槐所在的剧组。剧本是傅作舟的出山稿《痕》,导演娄畅是傅先生的忘年交。唐跞拿到手眼前一亮,给了江倚槐,二人看完相视一眼,都觉得可以试上一试。剧本背景是现代,古朴小镇与摩登都市穿插,题材是古董鉴赏,并非闹中取静或一代大师这样的寻常套路,而是撇开三教九流的大人物,转从一个小人物入手,以对上一代人发展的回溯与而今际遇相穿插,讲述一个既有遗憾也不乏温暖的故事。
  江倚槐接到的,便是电影中的这个“小人物”——冯融。
  冯融出身文玩世家,但到他这一代时,家族凋零,已没落得仅剩下一个虚名。而冯融本人是个鉴定鬼才,借着家族最后的那点光辉初出茅庐,却在小有名气时因一次鉴赏失误而毁了名声,所以登场伊始便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潦倒样。他不受同行待见,又自负于自己的鉴定才华,于是经常跑到当地的古董店踢馆,虽然总是踢得快狠准,但坏了旁人财路,也便更混不下去。一次偶然北上的契机,成为了他生命中的转折点。
  从玉城到平城前后的蜕变与成长,从过往到现实的挣扎与醒悟,“冯融”这个角色极具挑战性。为了更好地拍摄《痕》,江倚槐在筹备期不仅倒了几遍剧本,揣摩角色性格的同时,还特地托唐跞联络了平城大学的一位文物鉴定专家,进修了一部分专业知识。
  凑巧的是,等江倚槐进组两个月后,偶然与唐跞聊起时才知道,老专家最近随考察团南下玉城,来参加学术交流活动了,这趟交流活动规模挺大,时间不短,归期未定,想来非一周半月不能结束。江倚槐一心扑在戏上,知识不嫌多,便想让唐跞再牵一回线。
  因此,唐跞此次来玉城,统共两件事。一是有公司批下来的公事要办,二就是顺便帮这个尽给他添忙惹乱的戏疯子牵线搭桥。
  算算日子,老专家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观光交流讲座研讨会一应俱全,但他颇为江倚槐的求学态度动容,故而忙里偷闲,和江倚槐定在下周末晚上会面。
  一方面,把早先从各处搜罗的不少材料看过,江倚槐已初学皮毛。另一方面,江倚槐也知道死读书无用,很多时候艺术来源于生活,技艺纯熟于日常,行家比起专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地方。考虑到这一层,江倚槐计上心头,通过唐跞讨了点玉城古玩街古董店的资料,打算实地考察学点东西。
  弄资料一事,唐跞托了本地的朋友,因江倚槐急要,拿回来就没细看,但经手时瞟了眼,也略记得“文熙路”“泗桓路”“川澜街”之类的字眼。
  唐跞是给他提供了资料,但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胡来啊。
  看看微博榜上热搜第一,粉丝一波波地贡献点击率,排名居高不下。
  #偶遇江倚槐#
  “你最好躲严实一点,”唐跞想到这个就脑阔疼,太阳穴突突地跳,“要是在我来之前暴露了,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收到,”江倚槐讨好卖乖水平一流,“躲这种事情,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唐跞被这句话带着,想起了去年江倚槐拍一部电视剧时,也在采风时闹了问题。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如今又一次上演了,堪比国庆节一年一度。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搁到眼前来看,江倚槐忘伤的速度到底是太快了,这才一年就继续奋桨舞楫,兴风作浪。
  唐跞被踩了雷区,一时动气,有些想调头回去,不管这智障死活了,理智迫使他把手牢牢定在方向盘上,他尽力斯文:“江老师,你这次到玉城,是来拍戏的吧?”
  要是早知道江倚槐能这么大胆地只身往外跑,撤了他年终奖他都不敢把资料往这棒槌手里送。
  雨声太大,江倚槐没感察出唐跞的话里有话,心里虽觉得唐跞问得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得,对牛弹琴,斯文看来是没用了,唐跞冷笑一声:“可我怎么总觉着,你是来这踩老虎尾巴的呢?”
  这回,雨声饶是再大,也盖不住唐跞的阴阳怪气,江倚槐听懂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苦恼着该如何摆平。
  贫归贫,合作多年,江倚槐知道唐跞是个直脾气,直起来连比萨斜塔都能扶正,拗是拗不过的,更何况自己有错在先,于是适时摆正态度:“也怪我,天不好还出来,还忘带口罩忘带伞。”
  唐跞像是一串鞭炮,点完了噼里啪啦地炸:“你连口罩都不带,还好意思说。”
  “唐老师,唐大爷,您就是我大爷,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打明儿开始,除了找老教授取经,绝对不去别的地方了。”强威之下,江倚槐做了最后的妥协,他只希望唐三藏师父能行行好,收了接下来的神通,一切好说。
  “早该这样了。”
  唐三藏到底不是吃人的妖魔鬼怪,懂得见好就收,紧箍咒般的长篇絮叨姑且留在腹中,暂无用武之地。
  虽然按照过往经验,唐跞没从江倚槐的话里听出一星半点的求饶意味,但口头服软也仍能凑合,总比没有得好。
  唐跞驱车直入泗桓路,这条文玩街和川澜街挨着,但格局却不同,它贴着毫无建设规划可言的老式民居,商铺与住宅可谓“骨肉相连”。
  有的地方铺着青石板,走起来还算好,但剩下的道路就有点一言难尽,坑洼不平,碎石常见,看一眼就知道是久未修缮。再加上违章搭建和乱堆乱放,有些路段窄如羊肠,除此之外,弄堂也不少,时刻得注意有没有打伞而过的行人从旁杀出。
  “我到了,现在是……01号,那应该是正着进去的。路有些不好走,我开慢点,你隔个一分钟到路边来,这东拐西拐的,”路口忽地窜出一个孩子,唐跞猛地刹车,直按喇叭,“啧……都这个点了,怎么还有小孩子冒着雨乱跑。”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鸣笛声,江倚槐换了只手拿电话,转头朝巷子外的马路上望了一眼,“你小心些,避着人,还有……来的路上应该有个拐角,那里塌了个棚子,占了半边路。”
  这大约是今晚唐跞从江倚槐嘴里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多谢费心,安全通过,”电话里一时静默下来,等开过了最“险象环生”的那几段路,唐跞的声音复又响起,“行了江老师,出来吧,快到了。”
  江倚槐应了声,正欲抬脚快步离开,就望见空空荡荡的巷口处,走过一个身影。
 
 
第4章 影绰
  雨刷器扫得卖力。
  唐跞透过挡风玻璃望去,夜色昏昏,雨溶在空气里,织成一面铺天盖地的网。
  快到江倚槐所在地方的时候,前面还走着一个人。
  想来急雨催人,路上的人为了避免浑身湿透,往往紧赶慢赶、行色匆匆。
  这人却并非如此。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步调缓稳,仿佛此时天公放晴、万里无云,他要款款行步,去赴一场隆重的约。
  伞压得很低,能入眼的,只有一双修长的腿和清瘦的腰身。男人脊背挺得笔直,执伞也执得规矩。从背后看,看不大真切,大概是提着一个袋子,左手搭在黑色伞柄上,衬得修匀的手指愈发白净。
  看来是个修养甚好的年轻男子。
  他的衬衫也是白的,不松不紧,熨帖得恰好。
  雷鸣呜咽了几声,雨势汹涌,如锤如凿,砸落在一切裸露着的事物上。
  雨滴在伞上,被弹开,细细密密,借车的灯光一照,构成一层银白色的雾。夜色浓稠如墨,其余的色彩杂糅在晦暗之中,这个人却像留白,轻轻溢开。
  有种朦胧的美感。如果置于电影中,这无疑是一段再完美不过的长镜头,几步之长的距离,伴随着点点滴滴的雨声,被一帧帧放慢。
  唐跞其实很愿意在暴躁一天后,欣赏一会这巧遇的“景色”,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对比之下,自己要去接的这个美人既裹乱,又扎手,恨不能找个不可回收的垃圾桶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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