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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上你指尖(近代现代)——苏景闲

时间:2019-08-04 14:51:58  作者:苏景闲
  隔着玻璃窗,能听见外面的喇叭声,“甘蔗甘蔗,十元一袋,十元一袋……”
  陆时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他低着嗓子,“谢谢你。”
  “不谢,我收你的钱,帮你办事,理所应当。”
  乘公交车到汽车站,陆时坐上去往一个叫夏里县的大巴车,又转了两趟车,最后到了一个叫夏丽镇的地方。
  按照手机上收到的地址,陆时停在一个小超市前。
  超市门口,是蓝色的大牌子,写着“曼莉超市”。
  超市面积不大,货架紧凑,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门口放着一个摇摇车,通着电,闪烁有红绿色的灯光。
  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穿黑色裙子的女人,正在玩儿手机。
  陆时进门,开口道,“你好,我找王珍淑。”
  “那是我妈,你是谁?”
  夏丽镇前后只有两条街,没什么人来往,偶尔能看见有老人坐在路边闲聊。看见面生的陆时,均会投来目光。
  黑裙子女人自我介绍说叫李曼莉,她拉下小超市的卷帘门,锁好,带着陆时往巷子里走。
  “我妈前些年,还总是念叨,说她年轻点儿的时候,给有钱人家做过保姆。我还不太相信,就她做饭那个水平,哪个有钱人家会找她做保姆?”
  绕过一堆建筑垃圾,李曼莉笑道,“没想到还是真的。”
  陆时话少,听李曼莉说话,时不时应上一声。
  从一面写着“坚持可持续发展”的砖墙前经过,两人停在一个独门小院儿前,李曼莉掏钥匙,打开院门,扯嗓子喊了一句,“妈,在哪儿呢?有人找!”
  “曼莉回来了?”
  一个老人从门里跨出来,扶着门框,站住,“谁找我呢?”
  李曼莉指指陆时,“他,说是姓陆。你不是老说,你以前在有钱人家当过保姆吗?人孩子找过来了。”
  王珍淑在门口的藤编椅上坐下,“姓陆……陆,”她隔了十几秒,才道,“你是陆夫人肚子里那个孩子?”
  李曼莉端了一张椅子给陆时,又问陆时要不要倒茶。
  陆时礼貌拒绝了。
  他回答王珍淑的问题,“嗯,我就是。”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放慢语速询问,“您十八年前,在S市,你照顾过一个孕妇,对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陆时甚至有些紧张。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轻微地颤了颤。
  王珍淑点头,“对,照顾过。那个陆夫人啊,喜欢吃我做的酸辣土豆丝,怀孕了胃口大,一顿要吃一大盘。”
  陆时嗓子有一点干。
  “那是我妈妈。您,”他放平语气,“能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吗?”
  王珍淑回想,“人老了记性不好,我就记得,陆夫人学问好,喜欢看书,还会打电话,跟别人讨论问题。我没文化,听不懂。陆先生忙,晚上回得晚,陆夫人就一边看书一边等,怎么劝都不听。”
  人老了,回忆起来,都是些细碎的琐事。
  陆时问,“他们感情好吗?”
  “好,非常好,很恩爱。陆夫人怀孕,脚水肿,穿鞋子不好穿。陆先生回来,给她穿鞋,还给她捏脚。浴室里的防滑垫,也是陆先生特意买的,照顾的精细的很。”
  王珍淑又看向陆时,“陆夫人还说,等孩子生下来,给我也抱抱。可惜我没等到,我家里丈夫重病,我赶回老家,临走,陆夫人还给了我不少钱,这都是恩。”
  “您是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哦,我是在陆夫人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走的,那时候,她挺着大肚子,站门口送我,笑眯眯的,让我路上注意安全。”
  说到这里,王珍淑说话就不太清楚了,一会儿说厨房里火还烧着,一会儿又说天都快黑了,曼莉怎么还没回来。
  李曼莉从旁边过来,“妈,我早回来了,又忘了?”
  她抱歉地转向陆时,“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太清醒,糊涂了。”
  陆时坐了一会儿。
  直到李曼莉扶着王珍淑回房间睡下,他才认真道了谢,起身离开。
  从夏丽镇离开,陆时坐大巴到隔壁镇上。
  天太晚,没有回夏里县的大巴。他在车站附近,找了一间旅馆住下。
  周一一大早,楚喻拎着空书包到了教室。
  他后桌的位置空着,楚喻看了一眼,莫名感觉,心里有点失落。
  章月山见他就问,“陆神请假了,什么事儿啊?”
  楚喻神情恹恹地,坐下后,手撑着下巴,语气慢吞吞,“班长,我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
  章月山又打量楚喻,“校花,你这是……又犯病了?”
  “什么犯病?”楚喻瞪眼的力气都没了。
  他从昨晚凌晨开始,全身的低热就起来了,难受的睡不着。
  等早上起床,心脏“砰砰”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震得他耳膜疼。太阳穴两边的血管,更是要爆炸了一样。
  “就是你开学得的那个病啊!”章月山艰难回忆,“那个……叫、叫、植物神经紊乱!对,就是这名字!”
  “嗯,差不多吧。”
  楚喻有气无力地说完,又准备趴下。
  章月山想起来,“对了,陆神不在,你作业抄谁的?”
  “不抄了。”
  楚喻趴好,无所谓道,“懒得抄。”
  以为是月考刚过,楚喻没心思学习。章月山想起什么,“我昨晚上听见的消息,管逸阳转学了。”
  楚喻脑子转的慢,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妄图叫我爸爸那个谁?”
  “就是他,不仅他,还有诬陷你作弊那个房鸣哲,教研室主任的儿子沈仲铭,齐刷刷转学!”
  李华正捂着耳朵背课文,听见他们八卦,回过头,迅速参与进来,“还有还有,沈仲铭偷他爸钥匙,开抽屉偷试卷这事儿,据说在家被吊起来打,哭声小区门口都能听见。”他补充,“他家住二十层。”
  接下来,章月山开始和李华讨论,关于沈仲铭家住二十楼,哭声到底能不能传到小区门口这个问题。
  楚喻没参与,他难受得有点暴躁。
  转头看了看身后空着的座位,觉得更难受了。
  楚喻就这么趴了一整天。
  天黑下来,楼下的路灯渐次亮起。
  打铃后,教学楼跟要被震塌了一样,“咚咚咚”全是脚步声。
  楚喻撑着桌面站起来,准备回宿舍继续躺着。
  章月山收拾好书包,见楚喻摇摇晃晃站不稳,担心,“校花,你能不能行?要不要扶你?”
  楚喻心里挺有数,他摆摆手,“不用,还能走。”
  章月山不放心,跟在楚喻旁边,一直陪着人到楼下。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晚上不吃宵夜,半夜能饿醒。
  章月山指指食堂的方向,“你真能走回去?那、我去了?”
  楚喻也饿,但食堂没他能吃的,一时间,心里好难过。
  他小幅度点点头,“嗯,明天见。”
  回寝室,楚喻灯都没开,直接就趴下了。
  他闭着眼,昏昏沉沉,迷糊间,听见手机在响。
  伸手摸了半天,捞起手机,睁开一只眼,发现是陆时来的电话。
  楚喻瞬间坐直。
  “喂?”
  电话接通,楚喻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呼呼风声。
  “是我。”
  陆时的嗓音传过来,夹杂有一点微弱的电流。
  “饿了吗?”
  楚喻靠着墙,耷拉着脑袋,无意识地拖长语气,老实回答,“好饿。”
  他又问,“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在青川河边。”
  陆时的嗓音听着,比平时更哑,夹着河边的风,让人莫名有些难过。
  “你别过来,我回学校,一会儿给我开门。”
  挂断电话,楚喻趴在床上,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觉得等待真他妈太难熬了。
  他又漫无边际地想,陆时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而且听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楚喻抓出一段回忆。
  在更衣室,陆时接完电话,也是一样的声音。
  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难捱。
  直到传来轻轻的三下敲门声。
  楚喻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踩在地毯上,两三步就奔到了门边。
  陆时进门,反手将宿舍门关上。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没开灯?”
  话还没说完,陆时就感觉有人扑了过来,他顺着对方软绵的力道,坐倒在地毯上。
  黑暗里,隐隐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陆时被楚喻压着,干脆放松下来,任他动作。
  感觉楚喻摸索着触到他的衣领,拉开,很快,肩膀的位置就传来轻微的刺痛,以及吸吮血液的细微动静。
  手环过楚喻的腰,把人揽在怀里,陆时嗓音轻哑,低声道,“知道你饿了,乖点儿,别急,慢慢喝。”
  这两天来回奔波,却和从前一样,一无所获。
  被初秋的夜风吹地发凉,连手指尖都是冰的。
  怀里的人,却仿佛春日的暖阳般,温暖至极。
  陆时躺在地毯上,抱着楚喻,慢慢阖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有半刻的松缓。
 
 
第34章 第三十四下
  灯被打开。
  楚喻一秒满血复活。
  拉开抽屉, 里面满满当当,整齐放着的全是补血口服液。
  抽了一支出来, 楚喻插好吸管, 见陆时坐在地毯上没起来,他也跟着坐下,将吸管递到陆时唇边,“快喝了。”
  陆时就着他的手, 咬住吸管,喝完, 凸起的喉结上下移动。
  见陆时的肩线和锁骨还露着, 楚喻忍不住伸手帮他把衣领拉好。
  又想起自己刚刚把人压地上, 有点不好意思。
  把口服液棕色的玻璃瓶捏在手里,揉来碾去,楚喻迟疑着问,“事情……怎么样, 还顺利吗?”
  “嗯, 顺利。”
  陆时起身,站好, 低头看他, “你早点睡,我走了。”
  “好。”
  楚喻答完, 忽然察觉到不对, “你去哪儿?”
  手搭在门把上, 陆时侧头看向楚喻, 将食指竖起,轻轻贴在唇上,“嘘,当我没回来过。”
  陆时仗着自己请过假,趁机逃课了。
  这是楚喻在第二天下午得出来的结论。
  他后面那张课桌,一直空着没人。
  数学老师讲月考卷子,讲到倒数第二题,习惯性地问了一句,“陆时,你来说说,这道题你的思路和解法是什么。”
  梦哥举手,大声提醒,“老师,你想见到的人他不在!”
  “陆时请假还没回来?”
  数学老师瞄准梦哥,“那就请罗嘉轩同学,放下你手里的望远镜,来说说你的思路。”
  楚喻为了好好学习而准备的望远镜,被梦哥借走了。原因是梦哥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有一点轻微的近视。但他长太高,往前坐,会挡了后面同学的视线,老叶不给换位置。
  于是开口找楚喻借望远镜用用。
  楚喻自己不用了,大方地借给了梦哥。
  梦哥拎着望远镜站起来,抓抓脑袋,拿起卷子仔细看题,回答,“这道题,我当时一看,就觉得眼熟!我做过的!于是我努力回忆,努力想啊想,标准答案是怎么样的来着?只不过遗憾的是,到考试结束,交卷了,我都没想起来。所以老师,这道题我没有思路。”
  数学老师夸奖,“不错,好歹知道是自己做过的题,坐下吧。”
  下课,梦哥一个碎步前冲,蹦到楚喻桌子旁边,“欸,校花,陆神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两三天没见到,还挺想的。”
  楚喻捧着漫画书,抬头幽幽道,“你们怎么都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班,就你跟陆神熟,不过连校花你都不知道,那陆神还真是行踪成谜。”
  梦哥摸摸下巴,又去拉章月山的椅子,“中午篮球场?走不走?”
  离下次月考还早,没那么紧迫的学习任务,章月山一口应下,“走!”
  楚喻低头,继续看漫画。
  不过梦哥和章月山的篮球之约没有达成。
  梦哥五指抓着篮球,站在走廊上,手伸出去试探,“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难道上天是想考验我的意志力是否足够坚定,让我在雨中灌篮?”
  章月山立场坚定,“我是不会陪你淋着雨打球的。”
  梦哥熄火,“好吧,可惜我一代未来球星,被天气阻挡了前进的脚步!”
  雨一直下到天黑,都没有停下的趋势。
  楚喻去恒温植物园开灌溉系统的时候,一脚踩下去,就是满鞋底的水。
  总控打开,灌溉系统开始运作,楚喻往隔壁的玻璃温室望了一眼,从连廊走过去,顺便也把总控打开了。
  他站原地,听着洒水的细碎动静,小声嘀咕,“陆时,你再不回来,满温室的植物都要缺水而死了。”
  从恒温植物园出来,远远传来踏在水上的脚步声,一个撑着蓝色格子伞的人跑近。
  是祝知非。
  “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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